爷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说鬼差老六的事已经通报给了各位龙头,还说我外公动了气,差点给气晕过去,这也难怪,我外公一生追求中庸之道,踏实为人,小心做事,但万没想到,儿子辈居然出了两个有辱门风的败类,其中刘六强已经给行里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不过好在,四大家族的龙头已经通了气,想必鬼差老六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爷爷一回来说完鬼差老六的事,就一直阴沉着脸,不知道怎么了?过了会儿我才想起该不会是知道祁港生的事了吧,千算万算,我把这茬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于是我试探着问爷爷说:“爷爷,我外公没跟您说点别的……”
爷爷一脸怒色,整个脸部的肌肉都抽动了起来,头上的白发更是一抖一抖的,听我这么一问,登时就拍了桌子,但恐怕是碍于我奶奶还不知情,怕刺激到她,这才强压住火,我爸一看爷爷动了肝火,一脸地莫名其妙,我和二大爷则面面相觑,知道这下我爷爷非得气坏不可。
我赶紧把我爸拉进爷爷的书房,跟他简要地把这件事说了,爸爸此前只知道鬼差老六,还一个劲儿地劝我妈,让我妈想看点,还说谁家不出两个败类?结果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也是混蛋一枚,顿时就惊得合不上下巴,好在爸爸经历的事比较多,叹了口气就说:“这件事你也没什么可自责的,家丑不可外扬,你不跟我们说也有道理,孩子,看来你终于长大了。”
我一听爸爸居然生出了这样的感叹,也有点意外,爸爸苦笑着说:“当时我和你二大爷去香港,就觉得这事太蹊跷,但是当时太过伤心,根本没有仔细追究。”说完还唉声叹气的。
我赶紧跟他说:“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奶奶,要不然奶奶非得气死不可。”
我奶奶早年间对儿子远渡香港始终放心不下,数十年间仅仅和长子见过寥寥数面,牵肠挂肚对一个母亲有多痛苦想必每个人都可想而知,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么多年也真是苦了奶奶。
谁知道我和爸爸刚一出书房门,就听见奶奶坐在沙发上哭,那动静撕心裂肺,不用说,八成是知道了。
我妈和二婶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我探头瞅了眼二大爷,二大爷冲我耸耸肩,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这时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爷爷开了口:“是我说的,我想了半天,这事我憋不住,再憋得憋出病来。”说着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二大爷,可能打算大骂我们一顿,但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爷爷和奶奶,只觉得大年初一,总不能在哭哭啼啼中度过,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忘记祁港生的事?
正在难为之际,家里的门铃适时地响了,按理说大年初一都是自己家人,今天这该到的都到了,就差我哥一个人,不是说他去旅游了吗?难道是他回来了。要不然就是东方峻,爷爷不是说东方峻也来了吗?至今也没见他露面,搞不好来给我拜年。
我赶紧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来的竟然是个小老头,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黑瘦黑瘦的,留着个寸头,头发都白了,看样子足有快80岁了,皮肤蜡黄,穿着件黑棉袄,上面有些花鸟鱼虫的暗纹,要不是楼道里拉了根电线挂着灯笼,透着些许红光,我还以为是撞了鬼呢。
再一看,他身后还跟了个人,咦,这不是前些日子在公园募捐的那老太太吗?他们怎么上我家来了?难道我捐出巨款的行动感动了他们?打算上门感谢?
那老太太似乎也认出了我,微笑着跟我说:“原来这是你家啊?”我一听才知道原来不是找我的。
这老太太慈眉善目,很有亲和力,和眼前这个黑瘦老头形成了鲜明对比,那黑瘦老头看见我也笑了笑,不过那笑很勉强,感觉他脸部的肌肉都是僵硬的,说话的声音也是硬硬的,只听他问:“老祁在家吗?”
我一听就问他:“你找哪个老祁?这屋里好几个呢?”我并没有骗他,现如今,老祁可不仅限于我爷爷,我爸爸和二大爷在外办事,人家都喊老祁,就连我,铁蛋不也一直喊我老祁吗?
这时我爷爷似乎听见了动静,在里面朗声问我:“是谁啊?”
我一看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就把那老头和老太太让进屋子里,爷爷一看见就赶紧站起来说:“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南啊,咦,冯大嫂也来了啊。”
我妈和二婶一看来了外人,奶奶还在那哭哭啼啼的,就赶紧把她搀进了里屋。
我一看他们原来是找爷爷的,就也不再言语,那老南虽说皮笑肉不笑,但是看那模样,倒有几分气质,一举一动之间透着一股子精神气,板着个脸就对我爷爷说:“老祁啊,来的唐突,打扰你过年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