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一阵绝望,明月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她,“其他几个爷呢,问他们了吗?”

“问了,问了!”明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位爷都在陪着白家小姐,我想找他们,他们身边的小厮无论如何都不进去通报,说白小姐身子不舒服,爷没心情关心别的,让我回来等!可咱主子这么小,主子等不起啊!”

屋内烛火绰绰,除了明香的哭泣声就再无其他。

“你们早该料到这幅场景。”明玉脸上划过一丝冷意,她吩咐明月,“明月,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主子,明香你和我走一趟,我懂药理,我们自己去拿药。”

窗外雪下的越来越大,凤霞的灯笼仿佛是雪白的天地间唯一的亮光。

拾欢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脸颊酡红,即使睡着了还在哭泣,奶声奶气一声一声叫着师父父。

明月坐在床边,脸颊陷入阴影里,明珠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明珠。”

“嗯?”明珠抬头,“怎么了,明月。”

明月替拾欢掖掖被子没有说话,就在明珠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明月突然说话,她声音幽幽,在雪夜里有种不真切感。

“等主子好了我们就带着主子一起走吧。去哪里都好,哪里都比这个皇宫里自在。我们找个小镇陪主子长大,看主子结婚生子,百年以后化为一捧黄土我们也无愧主子当年主子把我们捡回来。”

明珠想说好,可她看看这四面高墙的皇宫,再看看梦呓的主子,那个“好”字便硬生生卡在喉咙,难以下咽。

走能走到哪里去呢?天下之滨莫非王土,只要几位爷想找,她们逃去哪里都不管用。

她现在只恨,为什么主子含辛茹苦把几位养大,教他们其他人耗尽一生没法接触的东西,他们却掉过头来反咬主子一口?

明明可以放主子走,偏偏要装作一副深情种要把主子留在这宫里,面上给了主子无上荣耀,到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却连个太医都不肯给……

“等等吧,”她声音沙哑,“等明玉回来再说。”

烛火燃烧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摇摇曳曳,把墙上的人形勾勒的细长,屋内只剩下带着奶音的呜咽。

偌大的深宫中静悄悄,半个巴掌大的雪花纷纷洒洒,压弯了红墙旁的梅花树。竖着长明灯的宫墙勉强照亮前方一段道路。

明香提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深深地雪地里,没一会儿雪水就渗透了鞋子,一片冰凉。

明玉回头拉她被她躲开,一个来回的奔波,体力本就不好的明香已经是满头大汗,一个腿软坐在地上。

“呼……明玉,你别管我,先回去给主子煎药,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她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主子比较重要,别管我了,快点走。”

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大半。

明玉犹豫了一下,心里到底是主子的安危占了上风,放心不下问明香一句:“马上就是阴阳节,宫里的冤魂数不胜数,你自己行吗?”

“没事,别担心我!”明香费力的从衣襟里拽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小锦囊,喘了一口气,笑的得意:“主子给的平安符我一直带着呢,那些冤魂奈何不了我!再说了,前几天主子刚刚做过祈安仪式,冤魂们都踏上了转生路,不会有事的。”

见明玉还在纠结,她轻笑,“快点去吧,主子年龄小受不住,你到了以后让明月来接我就好。”

“那……好吧,”明玉把灯笼给她挂在一边的石头上,照亮周围一片小天地,认真的看着她,“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接你。”

“好,我没事,你快点走吧!”

雪越来越大,明香几次尝试站起来,都碍于腿上的疼痛重重摔在雪地上,这下不仅腿疼,连屁股也跟着一块疼。身下的衣服浸透的雪,寒风一吹刺骨的凉,像有人拿着冰块在身上滚过,只有胸前的平安符一阵比一阵热。

“嘶——真疼。”

忍着痛把受伤的脚从雪地里掏出来,明香在雪地里摸出一块不小的砖。

“脚肯定是扭了!”一碰脚踝生疼,明香疼的五官扭曲,试了好几次也没有站起来,正打算自暴自弃等着明月过来找她,身后突然一阵寒意袭来,带着中莫名的阴冷。

她搬着脚的身子一僵,背后汗毛树立,头皮发麻,身后一片凉意,冷汗顿时布满了满身,胸口的平安符愈渐发烫。

跟着主子鬼鬼神神见多了,一个人面对这些东西还是第一次。

冰天雪地里安静无声,她只觉脖子像上了发条一样一点一点向后转,甚至能听到“咔嚓咔嚓”的骨头碰撞声。

背后伸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像碳一样黑,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初冬时的衣物,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哎呦!明香姑娘!您怎么在这儿?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来人说话不男不女,却自带一股清润,嗓音里还有些稚嫩,穿着小太监的服饰,大眼睛沽溜沽溜乱转,凭白带了一些灵气。

“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姑娘扶起来!”另一边传来一道更稳重的声音。

“嗷,吓死我了!”见来的是熟人,明香身上的力气突然卸下来,放松的吐出一口浊气,死里逃生般长叹一声,对自己的胆小哭笑不得:“小六小七,原来是你们啊!我的天啊,吓死我了!快快快,扶姐姐起来,姐姐我脚崴了!”

“是,明香姑娘。”

两只冰凉的手掌拉着明香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冰凉的凉意透过胳膊上的棉衣直直到达皮/肉,冻得明香脸上升起一窝鸡皮疙瘩。

小六打着手里的白灯笼,一手帮明香拍拍腿上沾上的雪花,小七把一边石头上挂着的灯笼拿下来,笑的有些没心没肺,灯光下的脸懵懵懂懂,有些不真切。

明香摸摸小六头上戴着的帽子,看着这兄弟俩身上薄薄的棉衣有些心疼,“你们去了白府过得不好吗,怎么身上的衣服这么薄?我不是让你们带着冬天的衣服吗?你们都没带?”

“带了带了!”小六站直身子笑了笑,带着些稚气的脸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夏天时候,主子赏得的那些衣服我们都带着呢!这天儿还没那么冷呢!”

听着小六子这声毫无芥蒂的“主子”明香鼻子一酸,笑骂道:“什么天不冷!你们两个还在长身体,冻坏了怎么办!还有啊,去了白府,就别再叫国师主子了,小心被几位公子抓住小辫子打你们!”

“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小七打着灯笼扶着明香往回走,灯光下大眼睛开起来格外机灵,“如果不是主子当年留下我们,我和哥哥早就被宫里的人打死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好日子,国师永远是我们的主子。”

“你们……哎,”明香看着这两个已经比她还高的小少年,突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他们有心感恩,她也不再劝。

感叹道:“你们当年被主子带回来的时候不过六七岁,如今转眼已经这么大了。才半年没见,你们已经是大孩子,比姐姐我都高了。这次是跟着白家小姐一起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