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闻益阳说话的声音凉凉的,视线在他喉间那道疤痕上流连。

“好看得连这道疤,都得恰到好处。”

说完,他就转身和前面的奇骏总裁刘启军,一同离开了。

只留下沈劲一个人怔在原地,他皱了皱眉头,回想起闻益阳说这话时不明的语气、深长的目光。

忽然觉得心底有阵恶寒渐渐升起。

这人到底是对阮胭有意思,还是对他……

他搓了搓身上涌起的不适感,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把手。

镜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凉的光线,这种凉意,让他又想起了闻益阳冰凉的、打量性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抬起手,碰了碰自己喉结上的那道疤。

*

他不由自主抬起手,碰了碰自己喉结上的那道疤。

然后说了句:“还好,并不是很痛。”

他的声音过于沙哑,比正常男性的声音要低很多很多,低到了一种磁沉的地步。

像埙,像残笛,像破碎的呜咽北风。

总之,只有声带受过极大的损伤,才会发出这样的残破声音。

“唉,那么长一道疤,也不知道陆医生您当时是怎么撑过来的,嗓子都成这样了。我看这世道,还真是好人多磨难。”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问诊台上,看着陆柏良妥帖耐心地替病床上的老人检查身体。

“我并不觉得这是磨难,它只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情而已。好的坏的,都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已。”

他说这话时相当坦然平静,面上不见任何波澜。

如果不是喉头那道宽阔的、长长的骇人疤痕,别人甚至以为他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件所谓的无可避免的小事。

比如,无可避免的吃饭,无可避免的睡觉,诸如此类。

甚至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平静如常地替病床上的老人把痰盂顺手端了起来,要为他倒掉。

中年妇女立刻急了:“诶诶,陆医生,这个这么脏,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我顺路拿出去倒了就是,都是病人,没什么脏不脏的。”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这么好的陆医生啊。

“陆医生,我问一下,我有个侄女,她今年二十三,也是学医的,虽然肯定比不上您的博士学历,但是也读到硕士了,今年刚回安和镇来。你看你方不方便……”

她踌躇了一下,其实她觉得,就算是自家亲侄女,哪怕是多漂亮,说实话,也配不上人家陆医生的。

“抱歉,宋阿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歉意地对她笑笑。

“抱什么歉,像你这么俊、这么好的小伙子,没有喜欢的人才稀奇呢!什么时候把姑娘带出来见见啊,免得咱们镇上其他女孩一天到晚都魂不守舍的。”宋阿姨同他开玩笑。

陆柏良说:“她不在这座城市。”

宋阿姨感叹道:“哎唷,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女孩才可以被陆医生喜欢哦,估计得跟天仙似的吧。”

“嗯,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行,那阿姨就祝你们早日团圆,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陆柏良目光平静而深沉,好半天才说了句“嗯”。

他把病历本收好,将笔插进胸前白大褂的口袋里,右手端着痰盂走了出去。

走路的时候像移动的松木,挺峻,好看。

原来一个人的温良恭俭让,是可以从步子里也体现出来的。

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却正站着一位老人。

他在等他。

陆柏良似乎不意外他出现在这里,不紧不慢地喊了声:“姚伯。”

“三少爷。”姚伯也恭恭敬敬唤他,“老爷想见您。”

“嗯。需要我回临江,是吗?”

“对,老爷说劲少爷最近在查您,他说,不想当年的事情被查出来。所以让我先把您请回去。”

陆柏良没说话。

空气里就这么僵持着。

姚伯是跟在沈老爷身边见过大风浪的人,自然也耐得住性子陪这位三少爷慢慢等。

等待的过程里,只觉得有些惋惜,沈家亲生的血脉,这一辈里最为出挑的芝兰玉树,偏偏流落至小镇的偏隅医院中,甚至不惜替人端拾痰盂。

大抵这就是造化。

不知道这场缄默持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