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歆玥回到宅院，便将和徐琰玩在一起的小乖叫到了自己身边，柔声开口道：“小乖，你家里人已经在找你了，他们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所以，一会儿姐姐送你到墙壁那里，架一把梯子，送你回去好吗？”

原本脸上挂着开心笑容的小乖神色瞬间僵硬下来，他低下了小脑袋，半响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虽然他从小就被关在偏院里面涉世不深，却很清楚自己是个不被人喜欢的存在，姐姐能够收留他在身边，不嫌弃他是妖怪，给他吃的穿的，他不能再担心的奢求更多了。

“姐姐，小乖一定要走吗？”

徐琰也不开心起来，依依不舍地拉着小乖的手不肯放开，两个孩子已经培养起了深厚的友谊，一想到小乖以后就不能和他见面了，他的心里就闷得慌。

“小乖他有家人，我们总不能不让他回去吧？就算我们愿意，他家人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谢歆玥叹息了一声，她也不舍得让小乖回到那个孤零零被抛弃的家里，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非亲非故，本就不好去干预太多。若小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还还说，可他却是杜家唯一的嫡长孙，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姐姐，琰哥哥，谢谢你们，小乖以后还可以爬墙过来看你们吗？”相比之下，倒是小乖最先释然，回去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可以继续爬墙过来的嘛！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徐琰惊喜地拍了拍手，看着两小高兴的模样，谢歆玥顿时有些无奈。想也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杜家那边说不定会将他送到别的地方去呢。不过，她还是尽量争取一下吧，那个杜家的老太爷，不像是个冷血无情的。

到底还是怕丢人，杜家的人没有过来，杜老爷子直接带着重新安排给小乖的下人等在了偏院。谢歆玥牵着小乖，踩着梯子一起到了对面，小家伙胆怯地藏在了她的身后，就是不肯面对杜家的人。

杜老爷子看着重孙儿那枯瘦如柴的模样和畏惧的眼神，心中一酸，当初孩子怀上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老爷子了，对于这个重孙儿，他其实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谁曾想到老天爷竟然这样残忍，好好的孩子竟然变成了妖怪。

“杜大人，小乖第一次爬到我家的时候，是饿的没办法，进来偷吃的。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比那乞讨的孩子都不如，整个人都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尤其是他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你看看？这些伤，成年累月的堆积下来，他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好肉。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仇恨，竟然要这样虐待一个可怜的孩子。哪怕你们不承认他，可是他到底也是你们杜家的骨血啊！”

谢歆玥捞起小乖的衣服，露出他身上还没消褪的伤疤，略带责备的语气，让杜老爷子老脸通红。尤其是当他看到小乖的伤痕，简直恨不得将那伺候的婆子抽筋扒皮。他杜家的子孙，岂容一个小小的下人作践！

“小乖？”

杜老爷子听到谢歆玥的称呼，忍不住张了张嘴，谢歆玥因为小乖，对杜家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好，语气也硬邦邦的。

“难不成杜大人要叫他妖怪吗？他只是因为在母体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异变，有些肢体残疾罢了，除此之外，小乖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孩子。其实，若不是因为发现杜家在找人，联系到了小乖身上，我是不介意领养照顾他的。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病人，而不是什么妖怪。有的时候，某些人比起妖怪还要可怕！”

“杜大人若是想要将他一辈子囚禁起来的话，不如就在这面墙上开一道门，能够让小乖随时过来。小女有一个弟弟，这几日和小乖相处得很好，两个孩子玩在一起很开心。大人也尽可以放心，我们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杜家的秘密从我这里传了出去，大人只管找我便是！是打是杀，小女绝无怨言！”

谢歆玥也顾不得这样说会不会得罪杜老爷子了，她是真的心疼小乖，更是从小乖身上联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一样被谢家的人暗中囚禁起来。她是成年人，有能力逃出来，可是小乖这样的存在，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了。

杜老爷子出身世家，一直身居高位，就连当今的皇帝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何曾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话？当下便不悦地板起了脸，可是一看到重孙儿对那女子依赖的神色，看到自己却好像看到鬼一般的模样，他这股气又泄了下去。

人冷静下来，杜老爷子不是个蠢的，这女子口口声声说小乖在她眼里只是个病人，见到他更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处处维护。刚刚在杜宅，她用银针让郡主恢复神智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就连晋王都愿意为她出头，想来定然是个有本事的。

他已经派人查过了，这隔壁住着的就只有这个小姑娘，虽然只知道对方姓谢，带这个弟弟独居在此。可架不住这里可是皇巷啊！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怎么可能住的进来？可想而知，此女背后定然也有着不凡的身份或者靠山。

“谢姑娘严重了，说来也是老夫的错，家里除了这样欺主的奴才而不自知。既然如此，就在这里通一扇门吧！小乖这孩子有人陪着，老夫也可以放心了。”

杜老爷子的心里，到底还是顾念着这个重孙儿的，他转过身看着自己重新安排过来的两个下人，厉色开口道：“以后好好伺候小少爷，若是再敢做出奴大欺主之事，你们也别想继续活着了！”

“是，老爷！”

眼见杜老爷子松了口，谢歆玥也放了心，她将身后的小乖拉了出来，柔声安抚道：“小乖，姐姐有事，就先走了。以后你要是想姐姐了，就过来便是，乖，别害怕，知道吗？”

“嗯，姐姐再见。”小乖眨巴着长长的眼睫毛，糯糯地点了点头，只要还能和姐姐和琰哥哥在一起，他什么也不怕！

告别了杜老爷子和小乖，谢歆玥这才急急忙忙地出了门。云深还在等着她呢，可别让他等急了！

水云斋是京城最大的书坊，里面专卖各种书本以及笔墨纸砚，质量上乘，其独有的梅香纸更是专门进贡给皇室。可以说，这整个大周朝中上等的笔墨纸砚的生意，上供皇室百官，下至学子商户，都被水云斋垄断了。

暮云深便是这水云斋真正的主人，每天光是这里面的进项，都抵得上他封地一年的税收了。再加上他自己本来就掌管户部，甚得皇帝*爱，所以，对于暮云深来说，他还真是不差钱。

大周朝重文轻武，就连女子，若是挂了个才学出众四字，便会引得人高看一等。因此，当谢歆玥一身女装进入水云斋，发现来往的人居然出于意料的多，除了那些学子，竟然还有不少闺阁少女在丫鬟的陪伴下进进出出呢。

对着门口管事的出示了暮云深交给她的玉牌，那管事的立刻神色恭敬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贵客前来，我家公子已经在三楼静候佳音了，姑娘这边请！”

“麻烦了！”

谢歆玥微微点头致意，跟着管事的直接上了三楼，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那拐角处的书架旁边，顿时走出了一个容貌娇艳的少女来。少女惊疑不定的眼神，显示出她内心此时此刻极为不平静。

怎么可能？她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吧？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甚至亲自去参加过吊唁，见过那惨不忍睹的尸体，难不成是长的相似的两人？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少女身边的丫鬟颇有些好奇地开口。

“她竟然能去水云斋的三楼！”少女没有回答，而是喃喃自语起来。水云斋一共分外三层，一楼谁都可以进来，二楼却是要有些身份的官宦人家才行，三楼接待的，那全是出身不凡的贵客。

而以那个人的身份，连二楼都进不去呢！想到这里，少女顿时自嘲地笑了笑，也许，真的是她看花了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