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2 / 2)

皮革人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除了皮肤黝黑以外,和正常人并无二样。

“这人才十几二十岁吧?”萧朗惊讶道,“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你看看,和我比一下,可以当我叔叔了。”

聂之轩微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拿起尸体的手臂掰了一下,说:“尸僵完全形成,大关节全部僵直至最硬状态,估计死亡二十四小时左右。”

“昨天上午的事情了。”聂之轩对面站着的,是南安市公安局的法医董其兵。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也行?”同样穿着解剖装备的萧朗伸手也掰了一下尸体的关节。

聂之轩和董其兵合力将尸体上肢关节的尸僵破坏,并开始给尸体脱衣服。

“法医还要会脱衣服呢?这也是技术活。”萧朗看着两人熟练地将尸体上肢举起,把衣服的袖子脱下来,说道。

“尸体检验主要分为衣着检验、尸表检验、尸体解剖检验和组织病理学检验。”聂之轩一边给死者脱衣服,一边说,“每一步都很重要,都能发现不同的线索。”

“那我今天要见识一下了。”萧朗抱着手臂在一边旁观,“衣着检验就是看这个人是不是扛冻吗?不过这人真挺扛冻的,比我还行,这么冷的天,就穿个卫衣,里面居然都是空的。秋衣秋裤都不穿,真厉害。”

聂之轩用假肢的手指熟练地操作止血钳,用钳头按了按尸体的皮肤,说:“这人的皮肤真是异常,和我们常见的皮革样化一样。估计是因为皮肤硬化、神经不敏感,所以并不怕冷。衣服前襟可见点状喷溅状血迹,衣物无损伤。”

听聂之轩这么说,在一旁负责记录的南安市公安局法医李飞连忙在记录本上唰唰地记着。

“这是啥?这货傻吗?穿运动裤系皮带?”萧朗从尸体的裤子上抽出一条皮带。

“皮带?”聂之轩问。

“等会儿等会儿,它刚才嘀嘀地响了一声!”萧朗说。

“哪有响声?”董其兵对萧朗的敏感有些莫名其妙。

聂之轩则是比较相信萧朗的敏锐感官,他接过皮带,发现皮带扣果真有些造型独特,而且比一般皮带扣厚实。

“哦,这会不会是通信工——”萧朗恍然大悟地说道。话还没说完,皮带扣发出了哧的一声响,一股青烟从接头处冒了出来。

“哎呀我去,这就自毁了,你不是说只有打开后盖才自毁吗?”萧朗说道。

“挺有意思的,他们的通信工具根据个人的喜好不同,存在的形式也不同。”聂之轩把依旧冒着烟的皮带扣装进了一个透明物证袋,说,“因此,各自的自毁程序也不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到没,衣着检验不仅仅是看死者扛不扛冻。”董其兵冷冷地说道,显然他对萧朗之前的“厥词”有些不满。

脱完了尸体的衣服,聂之轩开始按照尸检程序进行尸表检验。

“小张法医还是经验欠缺了啊,这显然不是口鼻腔喷溅出来的血迹。”检查完尸体的眼睑结膜后,聂之轩检查了尸体的口鼻腔,用棉签探查后,棉签上并没有黏附血迹。也就是说,尸体的口鼻腔里并没有血迹,那么小张法医关于自发性出血的结论就是错误的。

“这,看来看去,他的尸表算不算没伤?”萧朗问道。原来他以为,这有伤还是没伤,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后来才知道,尸体上的各种斑迹,究竟哪一种是伤,哪一种不是伤,如果不具备法医学知识,还真是很难判断。

聂之轩没有说话,因为具备法医学知识的他,也是第一次检验这种皮肤的尸体。职业的严谨性告诉他,没有确切结论之前,是不能随意发表言论的。

聂之轩用左手持握放大镜,右假肢拿着止血钳夹着一块酒精棉球,一边擦拭,一边观察,把尸体上尚在的那些看起来很轻微的印痕都擦拭了一遍,观察了一遍,才说:“损伤其实是有的,但都是一些轻微的损伤。”

“在哪儿?在哪儿?”萧朗凑过头来看。

“这个是你的子弹形成的。”聂之轩指了指死者头皮上一个圆形的凹坑。

“是我打死的?”萧朗问道。

“显然不是。”聂之轩说,“他没有颅脑损伤的征象。关键的损伤,应该在这里。”

“哪里?”

“你看,这一些小小的斑迹,密集、平行排列在他的上腹部,能看出什么吗?”聂之轩用放大镜照着,指给萧朗看。

萧朗迷茫地摇了摇头。

“所有的痕迹,只能说是痕迹吧,因为并没有穿透皮肤层。”聂之轩说,“它们都是新月形的。”

“然后呢?”萧朗还是不懂。

“新月形的痕迹,一般都认为是指甲印。”董法医说。

“指甲好尖啊。”萧朗感叹道。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聂之轩什么,他愣了一会儿,接着又说:“所有的痕迹,弧度、长度都相仿,所以应该是同一根指头,或者是两只手各一根指头的指甲形成的。因为形成的痕迹非常密集、平行,所以考虑是固定体位下形成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萧朗被聂之轩越绕越晕。

聂之轩并没有回答,又拿起了尸体的右手,指着虎口,说:“这里也有印痕,但是和上腹部的印痕不太一样。应该是非常锋利的利器划伤的。不过同样,皮肤层没有被穿透,所以没有出现开放性损伤,没有流血。”

“这都能说明什么呢?死因是什么啊?”萧朗又着急了,问道。

“不知道。”聂之轩实打实地回答道。

“那快点解剖吧。”心急火燎的萧朗从器械盘里拿出手术刀,递给了聂之轩,示意他赶紧开始。在萧朗看来,这些没用的前序工作也太多了。

聂之轩无奈地笑着,接过解剖刀开始解剖工作。

可是,当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片接触到皮肤,并在聂之轩手指的压力下向皮肤施加压力的时候,嘭的一声,刀片断了。

手术刀片虽然锋利,但也非常薄,所以法医在切开肋骨的时候,经常会遇见手术刀片崩裂的情况。可是,切开皮肤的时候出现崩裂,这就是没见过的事情了。

聂之轩又愣了一愣,转眼再看了看刚才手术刀切过的痕迹,准确说是,没有痕迹。

“这就麻烦了,这切不开,怎么检验啊?”萧朗也看出了困难所在,有些着急。

“别急,法医工作本身就是细活儿。”聂之轩说,“火场中的尸体,皮肤肌肉因为丢失水分而硬化,也同样是很难动刀的,但我们依旧需要仔细检验。因为我们还有这个。”

说完,聂之轩拿出一个拖着电线、像大棒槌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