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在叶凤媛看来,她很后悔没有把骨灰干脆就撒在石灰池里,那么,案件永远也不会被揭露。她的后悔并不来自于怕死,而是来自于对八岁儿子的担忧。

但是不管怎么说,案件就此破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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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的一个同一认定。”程子墨感叹道。

“确实精彩。”凌漠说,“看起来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是我们破案,又何尝不是利用各种巧合和运气呢?如果我们细心寻找,一定可以找得到各种线索,即便是由巧合和运气组成的各种证据和线索,但如果不是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放过,那么自然也就没有巧合和运气的存在了。说白了,看似巧合,实则必然。”

“姥爷的重点是,以现在的办案程序和证据要求,这起案件并不是铁案。”萧望说。

“不会啊,挺扎实啊。”萧朗奇怪地说。

“如果叶凤媛狡辩说他是自己在石灰池里淹死的,顶多也就是个侮辱尸体罪。”凌漠说。

“可是自己淹死的,为什么要焚尸啊?”萧朗说。

“你那是常理推断,组长之前就说了,推断不是证据。”凌漠反驳。

傅元曼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没有说话。

萧望低头沉思,在他的脑海里,把自己办的案件过程重新又走了一遍,同时,他把自己代入成犯罪嫌疑人,想尽办法去狡辩。因为这种臆想出来的狡辩之辞,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之后犯罪嫌疑人的“合理怀疑”。

想着想着,还真是让萧望给想出了一个“合理怀疑”。

“明白了,咱们的案件,也有缺陷。”萧望说。

傅元曼的脸色出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在他的心里,已经对这个优秀的外孙彻底放心和信任了。

“死因?”萧朗问。

“对,死因如果不确定,就不能确定是阮风杀死了赵金花。这是最基础、最根本的证据,我们却忽略了。”萧望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萧朗说,“阮风带着箱子去赵金花家,不是去杀人,难道是去拉废品?”

“如果他就说自己是去拉废品,是不是合理怀疑呢?”凌漠反问萧朗,“你又被常理推断塞进了牛角尖。”

萧朗一时语塞。

“为了防止阮风狡辩,就必须要确定赵金花的死因,还要根据赵金花的死因来确定死亡性质。”萧望说,“这样,才算是证据链的彻底闭合。”

“说得好。”傅元曼说,“无论是可以看得到的客观证据,还是我们推导出的主观证据,任何一个单一的项目,都不能给犯罪行为定罪。我们要做的,是把客观证据和主观证据全部串联起来,一环扣一环,没有漏洞。只有具备完善的证据链,我们探寻出的真相,才是真正的真相;法律体现出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

“明白了,是聂哥出马的时候了。”萧望用目光寻找聂之轩的身影。

“在你们来汇报的时候,我就已经让聂之轩去做这件事情了。”傅元曼又是微笑着说道,“虽然案件很快就要破案了,但是我们还是要争分夺秒地把所有的事情做在前面。犯罪嫌疑人有好几天的时间去思考如何躲避法律的制裁,自然他也会想得到我们找到尸体残骸后他该怎么办。所以,在审讯前,如果我们掌握了完善的证据体系,即便犯罪分子会抵赖,也是没有用的。我们有证据,审讯人员有信心,侦破工作才能顺利进展。”

“一定会顺利进展的。”聂之轩推门走进了会议室,“死者舌骨大角骨折,骨折断端有生活反应。虽然尸表已经完全炭化了,但是我们通过开颅,还是看见了死者颞骨岩部出血的窒息征象。由此可以判断,死者是被嫌疑人扼压颈部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注:生活反应,是指人体活着的时候才能出现的反应,如出血、充血、吞咽、栓塞等,是判断生前伤、死后伤的重要指标。】

“之前朱老师教过我们,所有的死亡,只有扼死是自己不能形成的。一旦看见扼死,就一定是他杀。”凌漠补充道。

“至此,这个案子就顺利破获了。祝贺你们。”傅元曼站起身来为孩子们鼓掌。

“对了,组长。”聂之轩说,“解剖之后,阮风就低头认罪了。我也参与了审讯,并且问到他是如何弄断门上的金属安全链的。”

“哎呀,这茬我都差点儿忘了。”萧朗坐直了身体。

“他说,从换完乳牙之后,他就可以随意用牙齿磨断金属。”聂之轩说,“这显然是人类不该具备的能力。”

“牙齿异常坚固。”傅元曼沉吟道,“可能是基因决定的吧。”

听到“基因”二字,萧朗和凌漠对视了一眼。

“可惜,我们是不可能去研究一个活人的牙齿为什么这么坚固的。”傅元曼说,“而且,这对于他作案,并不是最关键的证据。我们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很多科学暂时不能完美解释的个体差异现象,但我不认为那是超能力。”

“对,那不是超能力。”凌漠低声说,“那是‘演化者’。”

会议是散了,但是萧望却对凌漠最后的那一句耳语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于是邀请他们去附近的饭店庆功。

说是“庆功”,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进一步地交流。从饭局的气氛上看,比平常的聚会要严肃多了,大家的话题基本都是在围绕“演化者”来展开的。

凌漠详细介绍了他们的推断过程:从“幽灵骑士”开始,他的催眠能力已经超出了我们经常理解的催眠,而导致这一切的,就是聂之轩在他大脑里发现的异样蛋白质——基因突变的结果。无独有偶,除了“幽灵骑士”,山魈似乎也有着某种用常理科学不能解释的“超能力”。如果一个人是巧合,那么两个人就是必然了。受到了“基因嵌合体”的启发,凌漠和萧朗弄明白了基因、基因突变、基因进化、基因演化的关系。他们分析,这两个人,或者说,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或者不能确定的人,都是因为基因演化而产生了一些异于常人的变化,而利用这些变化去作案,将多多少少会为警方带来一些麻烦。

不可否认,在茫茫的人群之中,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正常能力的人,虽然不会像x战警那样过于夸张,但是其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能让人瞠目结舌的。电视台就有那么一档节目,节目嘉宾都是正常人,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虽说这些能力有的是与生俱来,有的是后天训练,但归根结底,都是有上限的,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这些人为什么会具备这样的能力?自然是因为基因的原因,不过这些能力可能对他们正常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有的或者可以帮助他们在某种领域优于常人,仅此而已。

萧望大致明白了萧朗和凌漠的解释,他问:“究竟是不是有人利用某种方法来促进人类的‘进化’呢?”

萧朗直接抢答:“显然是不可能的。”

凌漠说:“对,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演化永远都不会是进化。”

萧朗见凌漠插话,赶紧抢着解释:“随着基因技术的日新月异,确实可能有人会去研究针对性进化基因的药物。但是,确保基因进化、定制‘超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即便是有针对性地催化基因突变,也不可能保证突变的方向,‘进化’可以,那么‘退化’‘变化’都可以。哎呀呀,反正通俗地说,本意是想弄出一个超级能力,却很有可能弄出一个癌症。更何况,人们还不能准确地搞清楚基因的变化如何影响每个人不同的功能。”

萧望认真地盯着萧朗。

“我解释得这么透彻,你还听不明白?”萧朗惊讶道。

萧望微微一笑,总结道:“所以,定制超能力,并组织超能力犯罪团伙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嗯。”萧朗和凌漠同时狠狠地点了点头。

不管凌漠和萧朗把这个过程描述得有多复杂,但是萧望还是听明白了。很快,他陷入了沉思。在凌漠和萧朗怀疑到基因突变之前,他也曾经设想过因为“基因”而产生的作案动机——基因选择。

萧望在对系列婴儿盗窃案进行调查的时候,分析认为丢失婴儿的父母,似乎都有着那么一点点长项。比如,最近丢失孩子的家庭是一个体育世家;之前还有科学家的家庭也丢失了孩子。所以,萧望对于这一现象,曾经有过猜想,是不是有人在基因选择,寻找那些优秀家庭的孩子进行盗窃,并且训练成人,成为这个犯罪集团的“打手”。

萧望的这个考虑不无道理。如果不是利用某种手段来促进人类“演化”,而是通过基因选择的方式来寻找那些可能的“演化者”,从而组织犯罪集团,从事犯罪活动,这个倒是有可能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