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出现了n的基本资料和几张照片。照片是n在被看守所关押的时候拍摄的标准化信息采集照片。一个白净青嫩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端着一个名牌,站在刻度尺前,拍摄了正面和两个侧面的照片。
“长得挺帅的。”唐铛铛小声说。
“即便是关进看守所,依旧把胡须剔除得很干净,头发也很整齐干净。”萧望说,“这个人很讲究啊。”
“同意。”坐在萧望后面的聂之轩点头赞同,“白衬衫的衣领也很整洁。”
傅元曼的眼神被萧望和聂之轩吸引,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下面是看守所内部的监控录像节选。”
屏幕上出现了彩色的但比较模糊的监控录像。视频里,套着看守所黄色马甲的n,每次出现在监控视野中时,就会被一个红圈圈出。整段视频是由很多不同场景的视频片段组成的,有的是在操场放风,有的是在食堂吃饭,有的是监区内部的监控。
“我希望大家可以反复看清楚这些被我们从二十几台监控设备,总计两万个小时的影像资料里节选出来的有价值的片段。”“觅踪者”冯建国说,“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
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皱着眉头仔细观看监控录像。
“吃饭最慢。”萧朗看了一半,飞快得出了结论。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萧朗还是本能感觉到凌漠嘴角动了一下,他忍不住瞪了一眼凌漠的后脑勺。
“为什么慢?”傅元曼问。
萧朗感觉得到了姥爷的认可,连忙回答说:“看动作,他入狱前几天不吃饭,后来开始吃饭了,但是好像吃的动作少,勺子在饭盆里扒拉的动作多。这说明,这人挑食啊。”
会场上响起了更多窃笑声。
“没什么好笑的。其实,我们最先发现的,也是这个问题。”轮椅上的“捕风者”应和平微微一笑,回应着老搭档冯建国,“这个动作有可能会提示一些问题,但是提示什么问题呢?接着看。”
萧朗的观点被专家赞同了,他感觉很是受用,直了直身子。
接下来的录像,因为是被节选出来的,所以问题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穿着黄马甲的n,每到一个地方或者睡觉前,都会用抹布反复擦拭座椅板凳。虽然每天听令起床,他都是最后一个起来的,但是,起床后,他也会不计时间紧急,在第一时间把床褥整理整齐。
“这人生活习惯良好。”萧望说,“很讲究卫生。”
“可以这样理解。”分析师唐骏开始说话,“但是我们可以观察n擦拭座椅的动作,我可以用反反复复、恶狠狠地,来形容吧。这样的行为,我认为是一种过分追求清洁的癖性和强迫症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洁癖。”
“啊,这我也有。”唐铛铛被父亲这么一说,立刻响应。
“对啊,很多人都有,这有什么关系呢?”萧望疑惑道。
“再看一段监控,然后再说。”冯建国慢条斯理地说。
看监控视频的时间,正是越狱案件发生的当晚。虽然是晚上,但是下水道口所在的走廊灯火通明。很快,镜头里就出现了一队蹑手蹑脚的犯人,有的穿着黄马甲,有的没有。和a、b两犯短暂交流,并拿过下水道口锁钥后,一队人按秩序,陆续钻入下水道。而这个n,好像是穿着一件齐踝的军绿色大衣。
“穿大衣?冷吗?”有学员问道。
应和平摇摇头,说:“我们仔细看了细节,这并不是一件大衣,而是看守所床铺上的床单。”
“裹床单?为什么裹床单?不是累赘吗?”有学员问道。
大家议论声再起,各种猜测。
“很简单,”唐骏说,“下水道比较肮脏,这个床单就是为了抵御肮脏用的。那么,这可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之前n吃饭慢,是因为他认为饭菜里有不洁的东西,又不能总不吃,所以从饭盆里挑出了那些他认为不洁的食物。加之不惜带着累赘,裹床单逃脱,说明这个人有着较为严重的强迫症。洁癖本来就是强迫症的一种,较轻的洁癖仅仅是一种不良习惯,而较重的洁癖则属于心理疾病。通过他的种种行为,n患有严重的洁癖。第二,即便他患有严重的洁癖,而且罪行很轻,但是仍坚持逃离。这说明他逃离的愿望非常坚定,甚至可以克服他的强迫症。”
“我知道姥爷他们为什么先抓他了。”萧朗小声对萧望说,“这人的愿望这么坚定,最容易挖掘出煽动行为如何实施。”
萧望点点头。
“不过,分析出他有严重的洁癖,对抓捕他又有什么用处呢?”唐铛铛抱着胳膊,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我们看看这一幅图。”“伏击者”司徒霸接过话茬儿。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卫星地图。
“红点处,便是逃脱下水道的出口处。”司徒霸说,“如果你们是逃犯,在不了解当地地形情况的状况下,该如何做选择?”
仅仅是依靠一张大致的地形图就做出推断,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有的学员都缄口不言。只有凌漠在观察地图五分钟后,开口了:“可以看出,从下水道口出来后,面前应该是一条小河。站在小河边,应该有两种选择:第一,沿着往看守所的反方向跑。但这一路都是一条村村通公路,周围都是广阔的荒地,并不利于藏身。第二,渡河,对面则是一大片绿色的田地。根据地域习惯结合卫星图来看,应该是玉米地、小树林。这片地域非常之大,又没有监控,有利于藏身,不利于围捕。所以进了对面的区域,即便是警方有天罗地网,依旧有机会逃离。更何况,警方发现异常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所以,如果是我,第一反应就是渡河。不过,这条小河容易渡吗?”
司徒霸笑了:“小子不错,对地形把握能力很强。这条小河,一看就知道是水深齐腰的浅河。”
说完,司徒霸放出一张照片,是下水道口旁边小河的照片。照片中的河水很污浊,但从河面露出的石块来看,河水很浅。
“所以前期大部分警力都是布置在河对面玉米地和小树林周围。很可惜,这季节玉米秆很高,该地域跨度极大,案发时间又错过了抓捕的黄金期,所以这给围捕工作带来了很多麻烦。”应和平说,“不过,我们第一时间就在玉米地附近发现了几件黄色的马甲,可以确定我们推断的不错,嫌疑犯们应该渡河了。因此,从围捕工作的部署来看,对村村通公路这边的警力部署更是不够。如果有犯人从这边逃离,就凭那一点儿警力,是不足以布控的。”
“我明白了。”萧望说,“之前分析的洁癖,这里就可以用上了。因为n患有严重的洁癖,所以即便他可以裹床单钻下水道,但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体置入这么污浊的河水当中。所以即便是所有嫌疑犯都渡河逃离,他也不会从众。”
“对了,就是这样。”唐骏补充,“集体犯罪,从众的心理会非常强烈。不过,这种从众的心理不足以压倒多年来的强迫症心理。”
“可是,从地图上看,这条村村通,也有许许多多的岔路。”凌漠说,“而且案发已经两天了,即便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恐怕也寻不见n的身影了吧?”
“这是我用计算机模拟出的村村通公路图,以及一个正常体能人徒步行走的能力范围。”冯建国说完,打开了一张gif动图。
“这条路是水泥路,但那些岔路,则会是一些十字路或者土路。”司徒霸解说道,“案发前两天下了雨,除了这条村村通公路的主路,其他岔路都会非常泥泞。从一个严重洁癖患者的角度来看,他不可能选择那些很‘脏’的路。所以我们分析认为,他会沿着村村通公路一路前行。”
“可是这条路很长啊,他总要找地方休息吧?”萧朗说。
“我们认为,这样一个严重洁癖的人,是不会在路边或者荒地里和衣而睡的。”唐骏说,“所以我们测算,他应该至少连续花了二十个小时,徒步到了一个镇子上。”
“也就是前天晚上。”萧朗掰着指头算着。
“可是到了镇子上,就融入了人群。如果没有及时在路上抓获,应该就比较难找得到他了吧?”凌漠说。
“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希望你们要把握一个所有嫌疑犯都具备的特征。”傅元曼静静地看着师生们的交谈,插话说,“就是,这些人身上,没有钱。”
唐骏接着说:“n也有一个特有的特征,就是他在经历了钻臭气熏天的下水道、徒步行走在灰尘漫天的村村通后,第一时间,会找水。免费的水。然后,在徒步二十几个小时之后,他会寻找可以休息的整洁的地方,免费的地方。”
“镇子里,会有这样的条件吗?”萧望兴奋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