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苑的教学很有自己的特点,先大体讲一遍,然后就让学生自己琢磨,遇到不懂的再去问他。
虽然他不会布置作业,但他会抽查,抽查内容包括背诵,释义,有些经典还要知道由来,以及一些课外延伸。
不仅如此,当他抽查学生时,学生回答的条理清晰,言之有物,他就会临时加大难度。至于到底有多难,纯粹看个人运气,以及先生当天的心情。
回答上来的,就可以进入先生特意置出来的书室,在里面待上一天,里面有许多藏书,都能翻看。
而回答不上来,先生也不会体罚。打手心,罚抄写是没有的。他只会冷着脸让你出去。
再跟其他回答上问题的同窗一对比,那滋味,谁体会了谁知道。
压力大的一批。
更糟糕的是,楚景是六人中最小的,但学问也是最差的。
这个时候,楚景成年人的芯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不会因为一直找先生问问题而不好意思,他脸皮可比真正的少年人厚多了。
他如饥似渴的汲取新知识,遇到不懂的先思考,思考不出来的就标注,凑够十个就去找先生。
因为多了记不住。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懂。
他几乎每天都会缠着姜苑问问题,没办法,不管是哪方面,他都比其他人落后太多了,只能努力努力更努力。
楚景自觉不如人,要笨鸟先飞。但却不知道,他的好学态度,惊人的自制力和疯狂的进步速度,把其他人都震住了。
说好的小少年还没定性呢,这么拼命是闹哪样。
他们都要被追上了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学堂里有无形的硝烟弥漫。
楚成安的铺子生意不错,早上卖馒头米糕南瓜粥,白天卖松糕,枣糕。他家的东西都有股清淡的甜味,让人回味无穷,而且价格还不贵。
但楚成安发现来买他家点心的多是老妇人,然后就是汉子,少有小媳妇姑娘家。
也不是那些姑娘家不喜欢吃,好几次他看到一个年轻姑娘走过来,他刚开口询问,对方就跑走了。
次数多了,楚成安就明白症结所在,迅速把他娘和大丫二丫带来县城。
他就在后面做糕点,他娘负责收钱,大丫二丫招揽客人和卖东西。
孙氏也想去的,但无奈实在住不下,而且家里也不能没个女人。
她提议让二丫回来,她去。
但是小叔子和嫂子住一个地方算怎么回事。孙氏只能作罢。
不过私下偷偷叮嘱两个女儿好好学本事,争取以后在县城里找人家。
楚成安也不是闷头做生意,闲暇时,他会出门转转,装作不经意的路过其他吃食铺子,看别人都卖什么东西,又是如何招揽客人的。
甚至还会花几文钱,跑去路边的茶摊,听人打屁吹牛,虽然废话不少,但其中也有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县城里,那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这些混子可比谁都清楚。
楚成安在努力的融入县城,也接受县城人的观点,不知不觉的改变。
这天,他从外面回铺子,刚好听到一个年轻女子嘀咕,“大丫,好难听的名字。”
“好俗气啊。”她的同伴也小声附和。
两人手挽手走远了。
铺子里,大丫低着头,不安的搅着手指。
老元氏在旁边手足无措,脸上都是懊恼之色。
她怎么会想到,随口一句“大丫,给两位姑娘装松糕”,会引来别人的嘲笑。
大丫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了,他们乡下的女娃娃都是这么取名的。
二丫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想要安慰两句,却想起她叫二丫,其实跟大丫也没多大差别。
楚成安打了个圆场,把这事揭过去,晚上对儿子说起这事。
楚景一颗心都扑到念书上,如今听闻此事,沉默片刻道“那就改个名字吧。”
他擦干脚,踩着布鞋敲响了另一间房门。
“景儿”
楚景把大丫第一次认字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又道“悦,高兴,愉快之意。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字跟大姐很配。所以,大姐觉得楚悦这个名字怎么样。”
大丫怔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知道悦的意思,那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字。
如今,竟然用来做她的名字吗
“大姐,好不好嘛。”楚景拉了拉她的衣袖,大丫低头看着弟弟关切的眼神,嘴一张,眼泪却先落下来了。
她用手捂着脸,可是眼泪像决堤一样,顺着指缝溢出来。
没有人知道,一个正经的名字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以前娘总说贱名好养活,人活下来就是万幸了。村里的姑娘也都大丫二丫的叫,区别她们的,无非是张大丫,何大丫,楚大丫。
村里的时候,她安慰自己,大家都一样,别想有的没的,自然也从来不提取名之事。可是来了县城,见的多了,心里也越发憧憬了。
楚景不明白他大姐怎么哭了,试探道“名字不好听吗,还是觉得弟弟给姐姐取名不好啊。”
大丫从来不提,他作为弟弟哪里好意思说,只能隐晦暗示一下。
只是今天听他爹说了白日之事,他一时冲动就过来了。
大丫闻言使劲摇头,哽咽道“好听,很好听。”
她回头看着跟出来的老元氏,祈求道“奶,我以后叫楚悦了,好吗”
楚景也巴巴的看着她,老元氏咳嗽一声,“对外就说是我给大丫取的名字。”
“嗯嗯。”两姐弟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