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座数万亩的水域内,密密麻麻集结着数百艘水师战舰,原本的芦苇,都被人一点一点的连根拔起,形成了可以交战的水域。
一艘乌篷船,缓缓而来。
乌篷船上站着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正是大唐太子李承道。
陈应松了口气,李建成没有意思想跟他翻脸。
否则,他们父子绝对不会都出现在这个地方。
陈应准备登上乌篷船,单雄信大惊失色。
陈应笑道:“我是安全的,因为我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表面上看我们被包围上,事实上,他们何尝不是处于我们的炮口之下?”
陈应坦然的走向乌篷船,从乌篷船上登上上远处的一座庞大的龙舟桥。
足足三个月没见,李建成仿佛变了一个一样,满头银发。看着陈应到来,李建成道:“李安俨,让所有人离开,包括中书舍人,你们出去一下。”
龙舟的甲板上,李建成摘下天子冕旒,坐下,斟了一杯烈酒一口灌下,结果呛得直咳。这几天他瘦了一圈,眼里布满了血丝,内心之痛苦,无法形容。
一种背叛的感觉,让李建成感觉难以忍受。
咳完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是一昂头就喝了下去,不像是喝酒,倒像是在折磨自己。
陈应看着有点揪心,劝道:“陛下不要再喝了,这样喝会把身体弄垮的!”
李建成含糊的咒骂了一声,道:“垮就垮吧,有一大帮人给你捣乱,再强壮的身体又有什么用?这一腔热血都无处倾洒!”
李建成斜起眼睛,问道:“陈应,我们是不是朋友?”
陈应点点头道:“当然是。”
李建成一脸苦涩的道“我李建成不会出卖朋友,你相信吗?你遇刺,我真不知情!或许,说出来你不相信!”
“我相信!”陈应点点头肯定的道。
“那你就坐下来,陪我喝几杯……醉了,就会忘记所有烦心的事情!”李建成道:“今天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陈应暗暗叹了一口气,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陪李建成喝。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往死里灌,一瓶白酒转眼间就喝了个底朝天。
李建成也灌了大半瓶,按说他该醉倒了的,但是他没有,相反,还越喝越清醒,大着舌头敲着案几道:“我很累,我的朋友,尽量喝!再不喝就没有机会了,李世民的头号战将程知节从正在君士坦丁堡,与萨珊帝国签订城下之盟,他将会整合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及扶桑大唐的两百多万联军,从安西杀来。李世民也率领百万大军登陆岭南,与冯盎会师,加上你的那个族弟侯莫陈旭,整个剑南道、江南道所有的势力,准备亲自跟我们决一死战,他一到,我们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尽量喝吧!”
李建成此时非常痛苦。
背叛的感觉。
最让人心痛。特别是他寄予众望的安北大将军秦琼,秦琼斩杀了安北都护府司马刘岩、安北都护府宣抚使、治书侍御史权万纪。
对外宣称,他从来没有向李建成效忠过,何来背叛之说?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秦琼本是李世民的死党,他只忠于李世民一个人。
所谓李道宗阴山大捷,也是一场骗局,是拔灼与李道宗、秦琼三人的计策,颉利也在柔然单于台重立汗旗,募集六万余军队,整个北方将出现四五十万军队,原州以北,最后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定远军居然被克扣了三个月军饷,缺乏粮食,他们恐怕不用打,也会不战而败。
陈应喃喃的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建成哈哈大笑道:“当年就是这样啊,朝廷的政策是好的,可是到了下面执行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前隋的时候,杨广要修大运河,本身就是利国利民,当时朝廷的粮食根本就用不完,杨广规定每丁服役二十日轮换一次,可以抵税。可是他们这些人,却克扣粮食,吃拿卡要,逼反了千百万人!”
李建成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大响。
李建成有些抓狂的吼道:“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帮混蛋为什么非要扯我们的后腿,李世民就一定比我做得更好?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陈应及时抄起酒杯,没让杯里的酒洒出来,他看着李建成,仿佛看到一头原本充满野性的雄狮被剪掉了爪子,绑住了四肢,封住了嘴巴,纵然满腔怒火,纵然想要撕碎一切,却动弹不得。
他很小心的隐藏着眸底的那抹同情的神色,因为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闲着也是闲着,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怎么样?”
李建成好奇的道:“什么故事?”
“我说不清楚,我遇刺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昏迷不醒,却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接着陈应向李建成娓娓道来。
“我们的历史,其实就是在一个圈子里转圈!”陈应苦笑道:“每一个王朝都是从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之中诞生,同样又是在天下崩离遍地烽火中灭亡,当然,这个王朝,就像强汉一样从战火中诞生,但它的开国皇帝是个放牛娃,在最底层爬起来的,什么苦都吃遍了,九死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战才统一了曾经四分五裂的国家,在前朝的废墟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是这个帝国自诞生之日起就不得不面对严重的边患,强悍的北方游牧民族频频骚扰边疆,虎视眈眈!为了确保帝国的安全,这个王朝的继承人,开国皇帝最优秀的儿子,在登基后将都城从风光旖丽的江南迁到了干旱贫瘠的北方,在北方重新建造都城,并且立下遗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此后三百年里,这个帝国的继承人不管是天纵奇才还是平庸愚劣,甚至荒唐放荡,都恪守着这一遗训,直到三百年后王朝气数已尽,这个帝国最后的守护者依然没有忘记这一使命,最后用自杀的方式保住了这个帝国最后的尊严。”
李建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君主都恪尽职守,帝国应该在他们的治理下无比强盛辉煌才对的,为什么才三百年就灭亡了?”
陈应神色黯然说道:“没法解释,一个王朝气数尽了,想不灭亡都不可能。其实,这个王朝灭亡的种子早在上半叶就悄然萌芽了。”
李建成凝神倾听着。
陈应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这个帝国在建国一个世纪之后,渐渐失去了开国时期的雄烈决荡,所有人都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丧失了危机感,忘记了还有一头饿狼正在寒冷贫瘠的关外盯着他们。那头饿狼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进攻,边关顿时告急,皇帝得知这一消息后大为惊慌,召集群臣商讨对策。最后,在一个蠢货的怂恿下,他决定御驾亲征,动员了二十万大军,几乎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发了……”
李建成目瞪口呆的道:“动员二十万大军,没作任何准备就出征了?那不是开玩笑吗?他的大臣呢?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他?”
“没有,一个都没有。因为怂恿他御驾亲征的那个蠢货是他最信任的人,在事实上操控着这个帝国,左右着帝王的意志,大臣们说什么,皇帝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群臣选择了沉默。”陈应苦笑道。
“那这位皇帝危险了。”李建成隐隐约约陈应编这个故事有所指,但是他想不明白,陈应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ps:尽管略有遗憾,这个故事快讲完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