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内相当简朴,一张厚实粗糙的方桌,几个木墩,墙上挂着蓑衣,除了这些,唯一的装饰品就是墙壁上几幅字画。
屋内昏暗,不甚清晰,李思钰走近了些,一一细细观赏,嘴里说道:“先生文笔很好啊!”
“呵呵……入不得眼,入不得眼。”老人跟在李思钰身后,显然也是有些自得的。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仁者乐水,智者乐山,先生字迹刚劲有力,想来也是刚毅之人,为何藏于山中,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呵呵……李帅说笑了。”老人捋须一笑。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生于安乐,死于忧患啊!天下大乱,兵灾频起,若能身存如此祥和安乐村庄,想来也是一大幸事。”
老人却眉头皱起,不解看向李思钰,轻声道:“李帅若让小老儿祥和,小老儿自然祥和。”
“呵呵……先生说笑了,本帅只是途径此地,家父在本帅出来游玩时,说是要拜访一下先生,并无他意。”
李思钰看了一遍字画,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天下闻名之人,而是杨复光的行军司马邓方。
杨复光突然病逝后,邓方虽在朝廷短暂任过几日兵部侍郎,之后就去职归隐,一直居住在这个小村子里。
李思钰需要些人手在朝中任职,很快他就要考虑回潼关了,能征召些有用之人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就是杨复恭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人。
“阿爹,阿蛮烤的肉!”
就在此时阿蛮突然跑来,手里还举着一块正冒油的猪腿。
随着阿蛮跑进来,邓方的孙辈女子跟着进来了,手里端着盘子碗筷。
李思钰笑道:“先生,咱们也喝点酒,随意聊聊如何?”
邓方点了点头,微笑不语,人却坐在李思钰对面。
阿蛮很“自私”,手中小刀飞快,把好肉全堆在李思钰面前,而且都成了一座小肉山,邓方面前要差了许多,非但如此……
“阿翁牙口不好,小块肉肉容易吃进肚子。”
李思钰看向眉眼弯弯的阿蛮,忍不住想笑,这可真是光明正大的偏心了。
李思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自己到外面去玩,你在这里,阿爹喝酒也不爽利。”
“嗯嗯,阿蛮出去找小翠姐去烤肉了。”
看着阿蛮一溜烟跑了出去,李思钰摇头苦笑,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烤肉放进邓方碟盘中,嘴里叹气。
“阿蛮这丫头没心没肺,先生莫怪。”
邓方笑道:“阿蛮小姐天真烂漫,把肉块削得碎小,小老儿也正适合吞咽。”
“呵呵……先生说笑了。当年先生随叔父一同征战,会遍天下英豪,小子可是很羡慕呢。”
邓方摇了摇头,说道:“小老儿情愿不去会什么英豪,只要天下能够国泰民安。”
李思钰苦笑一声,说道:“国泰民安是不可能了,至少几十年是不可能的。”
邓方不由叹气一声。
“是啊……天下数十节度使,想要不乱都不成啊。”
李思钰开口道:“不瞒先生,此次前来,的确是希望先生可出山,不说什么天下大义,咱只提一地百姓,本想着请先生入京担任兵部侍郎一职,今日见到先生,觉得让先生前往长安有些不妥,那不如请先生前往洛阳任一主官,也算造福一地。”
“不知先生可否?”
邓方沉默了片刻,说道:“李帅能亲身前来,已经给了小老儿足够的颜面,按理说,小老儿当随李帅前往才是,可如今小老儿身体……还请李帅谅解。”
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面上却不露半分失望,笑道:“是小子孟浪了。”
两人不再谈论此事,而是说起了往日之事,邓方亲身经历了黄巢之乱,一生所见之事不知多少,各天下节度使大半都亲身见识过,对各节度使见解极深,这让李思钰很是服气。
此行很失败,至少在邓方这里很失败,他没想到邓方年老如斯,一阵风就能刮走,实在是不宜再出任官职,这也是无奈之事。在他们离开时,邓方的长孙邓伯贤跟随着离开了,据邓方自己所言,邓伯贤已经得了他的真传,看着一脸沉稳模样的邓伯贤,李思钰也很满意。
邓方之事虽不甚顺利,最多只是让李思钰心绪稍微低沉些,第二日就像是什么事都没了,该“游玩”的依然游玩,只不过李思钰身后多了两人,一个无法开口说话的秦书瞳,另一个身材匀称,憨厚沉稳的邓伯贤。
秦书瞳身量很高,骨架很大,因食物短缺之故,褪去衣物后就成了瘦骨嶙峋,善用大枪,当李思钰看到他身上纵横伤口,就知道此人极为悍勇,他的妻子孟氏比较普通些,最多能算的上小家碧玉,但两人感情明显很好,从李思钰的观察来看,他妻子孟氏应该是书香门第之女,而秦书瞳略带的卷曲发丝,应该是个番人,至少血统上有胡人血统。
李思钰一时看不出邓伯贤优劣,此人沉默寡言,脸上始终都是一个样子,看起来比较老实沉稳,而李思钰却知道此等人心性很是坚毅,既然邓方已经认可,想来也是个厉害之人。
当然了,这些人李思钰都是从未听闻过的,他不知道史上有无他们这么一号人物,但时势造英雄,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有些人很厉害,但就缺少了那么一个可以展示的平台,致使籍籍无名。
李思钰带着人在外游玩,或是入州县内体察民情,或是在外狩猎游玩,他却不知洛阳、长安、开封,甚至关外都发生了与他有关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