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让与皇后来往甚密,在圣前进谗言的神医也是他寻来的。那时若非圣上突然病倒,不仅太子和荀氏,只怕连皇太孙也不保。东宫被废,获利最大之人,又是谁?”太子妃恨道,“皇后在人前恭顺贤良,背后无时无刻不想着置我等于死地,如今东宫只剩妾与皇太孙,她又怎会放过?”
听她如此说来,沈冲和公子皆惊诧,一时竟无言语。
“正是因此,太子妃才当振作。”沈冲道,“太后甚牵挂太子妃,我可去向太后陈情,下诏将太子妃移出此处,将服侍之人也一并撤换。”
太子妃苦笑:“妾闻知,太后如今亦病重,可是确实?”
沈冲哑然。
太子妃摇头:“皇后设计缜密,太后康健实尚且不得救妾出去,如今又怎肯遂她心愿。”
沈冲犹豫不已,片刻,道:“虽是如此,总有办法。”
太子妃望着他:“冼马果真肯帮妾?”
沈冲神色一振,道:“臣乃东宫臣属,自当效犬马之力。”
太子妃道:“如此,便请冼马将我儿带出东宫,将他送得越远越好。”
沈冲愕然。
我和公子亦是讶异。
只见太子妃双目泛红,缓缓道:“妾如今家族败亡,父祖兄长及母亲皆身首异处,妾便是现下死去,亦不过解脱。这世间唯一牵挂者,便是我儿。观如今之势,皇后很快便会下手,他命不久矣。”
沈冲沉吟,道:“太子妃放心,臣但有命在,必保皇太孙安稳登基,君临天下。”
太子妃摇头:“妾所求者,乃是冼马送他远遁,从此隐姓埋名,保一世平安。”
沈冲神色震惊,看着太子妃:“皇太孙乃国之储君,岂可远遁,请太子妃三思!”
太子妃却神色坚定,似乎早已看破。
“冼马何必惊诧?且放眼当今天下,性命最朝夕难保的人,莫不就是储君?”她说,“皇后或许如荀氏一般,不久即败亡横死。然无论何人当权,我儿皆为鱼肉,冼马若有孩儿,可忍心看着他去送死?”
室中陷入寂静。
沈冲面色紧绷,没有言语。
正在此时,外头忽而传来敲门声。
“公子。”沈冲的仆人低声道,“外面来了人。”
第69章 温禹
这话语将室中所有人惊动。
我忙将包袱收拾起来, 太子妃则神色淡然, 重新面向佛龛, 闭起眼睛,转动手中的念珠。
出乎意料,来的不是别人, 竟是平原王。
他身后照例跟着庞玄, 待我们迎到宫院外时, 他正从车上下来。
公子和沈冲皆上前,向平原王行礼。
“我才入慎思宫,便听说有人来探望太子妃。”平原王神色奕奕, 打量着他们, “不想,竟是你二人。”
沈冲道:“臣昨日入宫拜见太后,她听闻太子妃病重之事,身为挂念, 故而令臣来探望。”
“哦?”庞玄在一旁道, “太后宫中内侍众多, 怎却是派了逸之?”
沈冲道:“我乃太子冼马,不久前也拜见过皇太孙, 太后令我到此, 也可向太子妃禀报皇太孙近况。”
“太后果然周道。”平原王叹道, “自那日太后与长公主在宫中遇袭, 母后常虑宫中安危, 令我兼管卫尉, 这慎思宫亦在职责之内。今日我巡视至此,不巧,却是遇到了你二人。”
沈冲淡淡一笑:“臣等之幸。”
“听说你还带了医者给太子妃看病,”平原王往沈冲身后看了看,道,“那医者何在?”
听说得真多。我心中冷笑。堂堂皇子,跑到慎思宫来与公子和沈冲巧遇,倒是闲。
公子道:“也不算医者,是我的侍婢霓生。逸之前番遇刺,为霓生所救,故而今日带她来给太子妃看看。”
说罢,他看向我。
我走上前去,向平原王行礼。
平原王看着我,露出讶色。从前我跟着公子入宫,与平原王见过几次,他对我的脸不算陌生。
“云霓生。”他饶有兴味道,“我早闻逸之得了异人相助,起死回生,原来却是你。我记得你身怀异术,上回在遮胡关,便是因你贞问,王师破了鲜卑人的偷袭之计。”
我答道:“正是。”
平原王笑了一声,看向庞玄:“谁说雒阳无趣,贵胄之家,个个卧虎藏龙。”
庞玄亦笑,颔首不语。
平原王又向沈冲问了问太子妃之事,沈冲一一答来,只说对病因全然不明,滴水不漏。
平原王微微颔首,却转向我,颇有兴趣:“云霓生,你来说说,太子妃病势如何?”
我叹口气,道:“只怕不好。虽不明其因,但想是太子妃命数有缺,当遇此难。不过……”我说着,瞅了瞅公子和沈冲,露出纠结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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