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夕藏好纸卷,将笔墨收好放进原处,正准备抬脚出去,又听到德妃补充了一句:“还有,明日你出宫一趟,替我去探望我娘,然后把那本《女经》拿回来。你出宫之前,我再将钥匙给你。”她娘黎老夫人是真的病了,吓病了。
清夕又是一震:“那东西拿回来方便吗?现在这种情况,出宫进宫的时候,会不会查得更紧,尤其是去黎家。”当年的事她想起来都后怕,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小丫鬟呢,因为机灵、有眼色,得了黎良娣的青眼,跟在红嬷嬷后面行事,一个不小心,主仆几个就可能万劫不复。
德妃眉头锁得更紧了:“是我大意了,算了,不用拿回来。”她只想着东西放身边,必要的时候方便用;当然,也想到了放在永安宫不安全,准备藏在御花园她偶然发现的一个秘密角落。却忽略了,万一真是皇上对当年的事起了疑心,不但黎府不安全,她的人进出皇宫和黎家,肯定也会被人盯着,盘查也会更严。
可是,继续藏在黎府恐怕也是不行了,红嬷嬷知道那东西在黎家。
第645章 死了就好 (一更)
“清夕,你这样,”德妃让清夕靠近,低声说了几句。
清夕有些疑惑:“明朗心?娘娘为什么不用尹知芊?她马上就是黎家三奶奶了。”明家虽然同黎家关系很好,但明朗心毕竟是外人。
“尹知芊?”德妃冷哼了一声,“尹家那两房也是没有一个聪明的,”被宋氏搞怕了,她不敢再用蠢人。
“明朗心想做建南候世子夫人,”德妃继续道,“明家求到福韵这边来,想请本宫帮助说合。”建南候夫人生前同她交情不错,算是少女时期就结交的闺中密友,所以建南候世子自小也是将她当作自家长辈、亲姨一样。在贵族圈里,明家有意于建南候世子的事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明朗心来往于黎府和到宫中拜见德妃也就不奇怪了。
清夕明白过来,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论聪明,尹知芊自然是比不过那个心眼多多的明朗心,偏偏人家明朗心在众人眼中还是个温婉纯善的大家闺秀,名声比尹家二房三房那几个姑娘好上十倍。若不是克妻的名声太盛,还有明家重视文才,黎三爷之前还向娘娘请求过求娶明朗心,说他负责家族生意,需要的就是精明的正妻。
若是在明朗心的父亲眀以迁一年前升职为兵部尚书之前,德妃还会想着给明家一点压力,满足黎三爷的心意,但那时眀以迁已经升职了,德妃不想因为勉强明朗心让两家的关系生出芥蒂,明朗心就是因为眼光太高才会都十七了还未定下亲事。
清夕出去后,一个小宫女端了茶点和一盅安神汤进来:“娘娘,您喝了安神汤,休息一会儿吧。”连续几晚没睡好,娘娘的眼睛下面都有明显青色了。
德妃点了点头,接过安神汤,温度刚刚好入口,便放下小勺,直接一饮而尽。不知道为什么,做好了安排,她还是烦躁不安,甚至感觉右眼眼皮子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越发不安了,又不知道在不安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脑袋一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靠在榻上睡着了,身上还搭着轻暖的丝被。
清夕正好推门进来:“娘娘您醒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唤醒娘娘呢。
“你回来了?”德妃抚了抚有些酸疼的脖子,放下脚坐直身子,“我睡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清夕斟了一杯茶过来,“娘娘,红嬷嬷死了。”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咳咳咳,”刚喝进一口茶的德妃直接呛到了,“怎……怎么回事?咳咳……”
“我也不知道,”清夕摇头,一边帮德妃轻拍后背顺气,“不过,听说女牢的一个女杂役也死了,自己服毒的。”
“他安排的?”德妃眼睛一亮,“这么快?”她的那张密信还没送到吧?不管怎么样,红嬷嬷死了就好。
清夕也是这么想的:“听说是刚关进牢里没一会儿就没了,同她一起关进去的那个柳绿没事,只是被吓到了。”就算是王爷下的手,也是早就安排好了,不可能是因为那封密信。
“他也怕将他牵连出来啊,”德妃冷笑道,“应该也是听说了,一直关注着。看他这些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以为彻底放下了,没想到手伸得挺长,连内务府大牢里都有人。”那又怎么样,没兵没权,撑不起他的野心来。当初她以为他是念着那么一点情分在帮她,后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是被他利用才是,还差点真的害死了皇上,呃,那时还是太子。好在她也不是傻的,他们现在算是什么?互相拿捏着把柄的同袍?
“无论如何,暂时算是安稳了,”德妃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写信了,”当初是告诉他已经销毁所有信件了,刚才为了胁迫他出手帮忙,又在信中暗示了她还有证物在手。
德妃懊恼地想,她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出错招?真是年纪大了?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否则,只生下一个公主、娘家实力又不显的她怎么能够稳坐四妃之首?她的祖父当初让她参加选秀的时候就说过,黎家以后能走到多高多远,就看她能走到哪步。她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没能生下一个皇子,否则,……,一切皆有可能。
突然,德妃脑中一个激灵,她当时受的伤并没有皇后那么严重,太医只说她没有养好的话不容易再受孕,而不是像皇后第二次血崩之后那样,太医当时直接摇头说“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太子妃洪福齐天”。
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小心调养身体的她为什么再也没有怀上龙胎?太医每次请脉也说她身体养的挺好。
难不成她也被什么人暗中下了药?不,不太可能,虽然她当时只是个良娣,但她身边几个丫鬟和嬷嬷都是祖父准备多年和精心挑选出来的,各有所长,都是能干而忠心,因为她们的家人都在黎家。若不是红嬷嬷擅长药理,她们也不能那么容易算计到宋氏。
德妃用力摇了摇脑袋,她忧心太重,所以想太多了!
此时,御书房里,皇上也是脸色难看:他这个皇帝越做越失败了,爱重的大将没有预兆地突然被万箭穿心,即将远征的军队差点被人用瘟疫病毒一锅端,现在连刚进内务府大牢的囚犯都能莫名其妙地被灭口,还找不到破案的突破口?
内务府宗政卿和大牢牢头跪在那里战战兢兢,红嬷嬷刚刚进大牢不到一刻钟就七窍流血而亡,他们也是措手不及啊。若不是知道红嬷嬷是谋害皇后的嫌疑犯、重要证人,而且红嬷嬷死后没一会儿那个杂役紧接着畏罪自尽了,他们几乎都要怀疑是英国公府下的毒。
可是,那个杂役孤身一人,无亲无戚,平日里也不见她同什么人来往密切,现在还真是无从查起。
皇上无力地摇了摇手:“都下去吧。”
德妃?黎贞儿?皇上捏了捏额角,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黎贞儿害得馨儿不能再生育?他和馨儿待她不薄呢,真是人心不足!
亏得他这么多年面对黎贞儿时多少有些愧疚,皇上冷哼了一声,他也算是提前为皇后报仇了。
第646章 阮先生 (二更)
“阮先生?阮文举?”潘家铭蹙了蹙眉,“他怎么会同潘如烨下棋?”
阮先生是老住持静圆大师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在灵邑寺长大,因为静圆大师说他尘缘未尽,没有让他出家,甚至还送他去学堂,只是一直住在灵邑寺而已。
阮先生自小就很有读书天分,十三岁就考中秀才,不过,十七岁那年考中举人后就不再继续科考了。他说自己无意仕途,读书只是为了能为灵邑寺、为香众做更多的事,比如免费教授灵邑寺慈善堂那些孤儿孤女,比如提点前来求教的贫穷人家的学子,比如为有需要的香众讲经文、写信、写诉状……
阮先生讲解经文特别通俗易懂、引人入胜,连皇上都请他进宫解说了两三次,潘家铭也跟着听过一次。
可以说,虽然没有出家正式成为灵邑寺的和尚,但灵邑寺最出名的人里,静圆大师排第一,阮先生可以排第二,比现在的住持普度大师还有名一些。
四条点头:“潘如烨在大殿前面那棵许愿树旁边的一棵小树上挂了一条‘阖家团圆’的许愿带,然后去了普度大师那里谈给宋氏做法事的事,之后又去许愿树那边看了一下,好像有点失望。看他的样子准备下山了,却碰上阮先生,俩人看起来还挺熟,阮先生见他情绪低落,又听说了宋氏的事,就邀请他下棋,说散散心思。”
“那位玉先生和他们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萧峰问道,“对了,除了潘如烨,那段时间还有没有人到许愿树那边?”
显然,关于这一点,四条他们也是注意到了:“那个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上香的人本来就不多,只有一对外地来京的母女俩到许愿树下挂了一条许愿带,然后就是一个小沙弥从大殿出来时有往那边看了一眼。”一般那个时间,上香的人都差不多离开了,所以监控起来倒是很容易。
“小沙弥后来去了哪里?”萧峰追问道。
“去了斋堂,”四条回道,突然楞了楞神,“阮先生遇到潘如烨的时候,好像也是刚从斋堂里出来的。”不会吧?阮先生是个带发修行的人,而且一向低调温和、乐善好施,说是与世无争都不为过,皇上邀请阮先生到宫里讲了几次经,很欣赏阮先生的才华,也曾有意赐他官职,阮先生都不为所动,这样的人怎么会参与夺嫡之争?
“巧合?呵呵,”萧峰勾了勾唇角,“阮先生?”他就不信了,这么巧阮先生请潘如烨下棋了,玉先生那伙人就不出现了,那条许愿带是潘如烨找玉先生的暗号吧?阮先生在其间又担任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