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咱们齐慕白可不是好欺负的,”梁大海撇了撇嘴,“神秘莫测的齐家隐居了这么久才有人出世,怎么可能没备上几手?可惜啊,胆敢算计霓裳居的人不少,却没有本事承受齐家的反击。”当然,世人所谓“齐家的反击”都来自达愿坊,倒是越发让人觉得齐慕白和齐家神秘莫测,凭添了几分忌惮。
“哈哈哈,那是自然,齐家若是没有两下子,我们的齐公子如何带着姐妹花丫鬟四处拉风?”梁大山难得地开起玩笑来,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得意和对自家大妹妹的宠溺,这一年来的辛苦奔波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开心和欣慰。
达愿坊发展迅猛,短短一年时间,无论是分舵、人数、还是各种硬实力,如今都已经不可小觑,又是在暗中运作的,外人完全摸不到首尾,只能被动挨打,还抓不到任何证据,无以反抗,因为越是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越是贪生怕死,或者害怕“齐家”将他们某些毁誉、要命、甚至抄家灭族的把柄放出风去,只能忍气吞声,放弃对霓裳居的心思。
梁大海、明泽、明辉三兄弟先是一愣,继而也齐齐开心大笑地看着知若。难得啊,一向严肃的存仁大哥竟然也会调侃人了,哈哈!
知若却是满脸“懊悔”:看吧,平日里一说到出游南下的事,就兴奋张扬地忘了形,什么“火焰公子”、“拉风”、“酷”……之类的词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这下好了,把最清冷、最一本正经的存仁大哥都给带坏了。
因为要给尹晖那两房人安排一份“惊喜”作为贺年大礼,梁大山二人当日就兴冲冲地赶回京城去了,能给尹家二房、三房一点颜色看看,即使还未能报仇雪恨,也算是先收一点利息不是?
梅庄近来好事连连,上上下下心情愉快,却偏偏有人天生不对盘,要冒出来添堵。
当知若听到喜鹊回报说知晴来访时,略微一愣,放下手中的笔,瞥了一眼知晴递过来的拜帖,淡淡道:“尹知晴?她从川州回来了?”添了个洪家未来少夫人的身份,跑到梅庄来示威?炫耀?
“是,”喜鹊一脸不屑,“带着她娘叶氏,听说还带了一大筐礼,当我们多稀罕呢?”别说她家姑娘,就是她一个奴婢都瞧不上那倆母女好吧?脸皮那么厚,明明当众断绝关系了,明明做了勾结山匪打劫自家侄女那么无耻的事,这会儿竟然还敢上门来!
如春也是冷哼了一声:“叶氏把自己折腾到几乎一无所有,好不容易靠上洪家,自以为咸鱼翻身,可不又得瑟起来?这是到我们梅庄来寻找……呃……成就感来了。”成就感这个词好啊,听姑娘说了几次后,她也用的很自如了。季氏三番五次算计姑娘不成,反把自个儿害惨了,自然是不甘心,如今攀上一门好亲,想争回一口气也很正常,呵呵,很符合叶氏一向的行事作风。
知若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呀,一个个嘴不饶人!让她们等一会儿,我忙完手上的事就过去。”她正在编制尹氏服装设计教程,将在现代杂志、影视中看到的古代服饰精华和适合于大郢服饰的现代元素分类汇编,作为培训设计人才的教材。梅庄的针线房现在已有二十多位绣娘,知若从中择选了六位,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十岁,重点学习服饰设计,在日常的女红工作外,不但要学习绘画,还要轮流出庄子去逛成衣铺子和绣庄,以了解和掌握大郢的时尚。
喜鹊笑嘻嘻地应下,转身出去了。二房、三房早已经不是他们梅庄的亲戚、大姑娘的长辈、姐妹,大姑娘肯见叶氏母女已经很给面子,让她们等等有什么不行?爱等不等!”
知若还真是不在意那叶氏和尹知晴愿不愿意等,她能笃定的是,无论是泼辣精明的叶氏还是骄纵、自视过高的尹知晴,今儿都不会多闹腾,她们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不简单,不可能只是像如春和喜鹊认为的那样来炫耀而已。
待知若再次放下笔,满意地合上她自己装订的书本,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这才让如春收好笔墨纸砚,主仆俩会客去了。
此时尹知晴已经灌下两杯茶,胸中强压住的怒火濒临爆发:怎么敢?尹知若怎么敢如此待她?好歹她如今还是五品京官的嫡长女,尹知若一介平民、随时会被定罪流放的犯官之女凭什么如此待她?更别说她们还是一同长大的堂姐妹,尹知若这是真的要六亲不认吗?
听秋嫣然说了到梅庄拜访遭遇冷待的时候,叶氏和尹知晴还嗤之以鼻:“对待尹知若那种贱人就不能太过客气,递什么拜帖?不是凭白增加她的优越感,故意摆架子?也是给了强伯、桂妈妈那些****贱婢撺掇她的时间,就该直接上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她们今天一早就上门来了,断绝关系又如何尹知若几姐弟不还是姓尹何况上门是客,她们带着那么多礼物上门,尹知若还敢不让她们进门?
第267章 姐妹
如知晴所想,梅庄的门房很快就让她们进门了,一个婆子将她们领到了这个明显处于梅庄外围的大厅。厅堂中的陈设布置都比现在那个京城尹府里的会客厅上档次,但她仍然在瞬间就感觉到此处只是尹知若会见一般外客之处,甚至强伯、齐伯那些大管事见客都会安排在此。
叶氏也是被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刺痛了心,季氏说尹知若藏拙,表面天真懦弱,实际上完全继承了其母芊昕郡主的干练气魄和揽财能力,她还不愿意相信。此刻,熟悉的感觉和氛围却让她至少先相信了芊昕郡主对尹知若的深刻影响,比如,眼前这个会客厅的布置基本上就是芊昕郡主的风格,她几乎能够肯定,在梅庄里必定还有一个或两个用来招待重要客人和亲朋好友的厅堂。
母女俩当场都黑了脸,万分堵心,尹知若这是对她们丝毫不上心啊!
不仅如此,喜鹊的到来让她们越发愤慨,原本京城府里一个应该恭恭敬敬称呼她们为二夫人、二姑娘的三等小丫鬟,如今一脸疏离地丢下一句“请尹姑娘、叶娘子稍等,我们家大姑娘忙完手上的事即会过来见客”就打发了她们。什么东西?受了尹知若的指使奴大欺主?
更让她们恼羞成怒的是,喜鹊貌似客气有礼实则咄咄逼人地“提醒”了一句:“尹姑娘和叶娘子的心意我们姑娘领了,只是非亲非友又过结太多,为避免误会,你们带来的礼梅庄就不收了,这会儿你们的车夫应该已经将那筐东西搬回你们马车上了。”叶氏母女乘坐的马车根本就没能进庄子。
非亲非友?过结太多?避免误会?避免什么误会?尹知若这是揪着山匪袭击梅庄的事不放,给她们下马威吗?梅庄不是毫发无伤吗,如此咄咄逼人是要做什么?
尹知晴当时就涨红了脸“嚯”一下站了起来,若不是身后的书香拉着,加上叶氏一直使眼色,她几乎要破口大骂,甚至给喜鹊那****一巴掌,哪里能眼看着她施施然离开?
直到喜鹊带着为她们倒茶的两个小丫鬟出了屋,叶氏才压低声音道:“小人得志而已,你一个大家闺秀何苦与一个下贱丫鬟置气?记住我们今日上门来的目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终有一日,要她们好看!”
“都怨你!”气急的尹知晴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只是难免迁怒于叶氏,低吼道。那件事后,不只叶氏,连她和哥哥明宇、弟弟明朗似乎都被染上山匪的气味,让人一看到他们就想起山匪似的。若不是这样,她何苦要同一个坡脚的洪图定亲成为商人妇?更可悲的是母亲叶氏还好像高攀了一门好亲似地喜不自禁、洋洋自得。
叶氏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悲凉,轻声道:“娘就是太轻敌、太冲动了,现在后悔莫及,所以你现在要吸取娘的教训,学会忍耐,学会三思而行。”女儿受她的牵累最重,她也是愧疚又心疼啊,但是每次听到知晴类似的话语和怨恨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心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真的回到当初,她能忍得住不打那些嫁妆的主意吗?怨来怨去,只怨那芊昕郡主和尹昭太过狡猾,大房从大到小、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
今日进得梅庄,看到满眼富贵锦绣,美丽祥和,连喜鹊一个小丫鬟穿的似乎都比她的知晴还好,她更是恨得咬咬牙,她因为尹知若落魄如斯,而尹知若姐弟几个却越过越好,还肆无忌惮地给她们母女俩冷板凳、下马威,让她情何以堪?可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忍!
知若走进会客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纠结的叶氏和绞着手上帕子的尹知晴,以她对这两人的了解,她们这都是在爆发的边缘了吧?不过情势比人强,俩人的忍耐力倒是比从前强了不少。
尹知晴反应快,抬起一张不自觉扭曲了的笑脸道:“大姐姐总算忙完了啊?真是让妹妹我羡慕又心伤,羡慕大姐姐能干,伤心的却是大姐姐早忘记我这个妹妹了吧?”
知若悠悠然走到主位上坐下,抿了一口如春端过来的茶水,才淡淡笑道:“尹姑娘客气了,我可担不起姑娘一声‘大姐姐’,众所周知,我父亲这一脉只有三个女儿,我也只有尹知卉和尹知萱两个妹妹。这些话,我记得去年在京城雅秀阁那次已经与尹姑娘你说过一次了。”
“你……”知晴气结,去年那被当众要债的屈辱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大姐姐你一定要这样吗?亏得我爹还尽力说服本家各位长辈重新接纳你们姐弟几个回归尹家家族,你却一定要这样不识好人心吗?明明是大伯做错了事犯下谋逆大罪,你一直揪住我爹和三叔当时的无奈之举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就希望整个尹家被大伯连累才甘愿?”
如春被尹知晴的无耻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知若却是面无波澜,只深深地看了知晴一眼:“未生人先生命,有什么样的父母天注定,而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为人子女的就得承受其后果,没得怨,如我,也如你。我信我父亲顶天立地,忠君爱国,所以我无论要承受什么都甘之如饴,希望你也一样。
尹姑娘,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探讨这个问题,我相信你已经听明白了我的答案。整个洛城都知道叶氏是谋害我梅庄的主谋,你带叶氏来访,我以为你们是赔罪来的,这才勉为其难地见你们一面,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话题了。”
“你才是害了我娘和表姨母的主谋,”尹知晴最后一丝忍耐崩溃了,“尹知若,你别不知好歹!我娘好歹曾经是你的二婶,你的长辈。”
“哦?”尹知若依然淡淡地笑,“你的意思是朝廷官员错判了,皇上冤枉叶氏了?”
第268章 姐妹(2)
“……”尹知晴瞪着一双大眼睛,却说不出话来,这个话题实在是不好接。
叶氏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自从尹知若出嫁、镇北将军府突变以来,她不是第一次与尹知若相斗,却是第一次正面对上。眼前这位因为气质变化与芊昕郡主越发相像几分的尹知若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乖巧天真的女孩?
无论别人怎么说尹知若变化大、藏拙、牙尖嘴利之类,叶氏总是无法真正相信,或者说,不愿意接受。她宁愿相信是芊昕郡主和尹昭太狡猾,然后他们留给尹知若的下人太精明且太愚忠。
如今的尹知若眼里不再有一览无余的单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似沉静,却让人感觉到压迫的气势,甚至比芊昕郡主那张扬外露的精明更加让人忌惮。
为什么?真的是藏拙了那么多年吗,连朝夕相见的她都被骗过?叶氏实在不想承认这一点。
如果说之前的尹知若是一只小猫,那么现在的尹知若就如同一只日渐长成的小花豹,逐渐亮出了尖牙利爪。没有了母豹的保护和呵护,小花豹已不再掩饰其锐利的攻击力了。
走眼了啊!终日打雁,一不留神却被一只幼雁啄了眼,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啄瞎的,依然在那沾沾自喜,自以为已经瞄准了肥嫩的幼雁。何谓“很傻很天真”,原来她自己这样的才是真的很傻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