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豫,朕听说,前些日子你与端云有些不痛快。”皇帝状似无意,“事儿都过去了,端云来找到朕,说是怕惹你生气,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端云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朱承瑾心中早已料到,毕竟此事端云心里透着心虚呢,她寻衅滋事上门,抢夺簪子不成居然让身边人摔碎了。
朱承瑾淡淡道:“皇伯父连这些小事也操心,倒是侄女给伯父添乱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可不准备塑造个什么端庄大方的形象,一笑而过说不在乎端云做的事儿,“白姑姑赠给我一支簪子,端云姐姐想要而已。”
端云为何先到皇帝面前告状,无非是她觉得,皇帝一问,景豫碍于面子,碍于皇帝权势,必然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后若是再追问起来,端云大可以说自己并没有让孙雅摔了簪子,反而显得景豫小肚鸡肠。
朱承瑾却不准备放过端云,她早就预备着给端云一个教训呢,端云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就怪不得她了。
皇帝果然发问:“哦?你白姑母出手的簪子,可是好东西啊,怨不得你也不愿意让出去。小女儿心性,大概都是如此。”
“可不是小女儿心性,”朱承瑾更是闲散,一边为皇帝将奏折整理归类,一边笑道,“皇伯父还不了解侄女吗,我素来不是什么小性儿的。若是寻常簪子,我大可送给端云姐姐,只是这簪子意义不同。”
“意义不同?”皇帝也了解朱承瑾,也了解自己闺女端云,朱承瑾并非什么爱财的性格,从小太后都是任由她挑选喜爱的东西,他也在疑惑呢,为何偏偏端云看上的这东西,朱承瑾就是不愿意给。
朱承瑾道:“这是白玉碧莲啊,当年荣昌大长公主戴过的。皇伯父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皇帝要记住一支簪子并不容易,可是当这支簪子意义非凡之时就不会忘记了。荣昌大长公主,当年是太祖嫡女,当朝嫡长公主,嫁与靖平侯府。何谓天赐荣昌,靖平侯府打那之后就如同握着丹书铁券一样,一朝一朝下来,忠臣良将,皇帝心腹大臣。
这支簪子,不仅经手了数位长公主、公主,几乎与本朝同等年岁,若是到了景豫手里,景豫嫁到了靖平侯府,这更是靖平侯府都会珍之又重供起来的的一件宝贝。这样的东西被端云砸了,皇帝也无法为女儿开脱什么,只是道:“端云未免太不懂事,这事儿你没说,她反而先来朕面前……朕这儿虽说没什么太好的宝贝,但是也不差,等会儿让孙秀领你去挑一件。”
“那侄女可得多谢端云姐姐,不然皇伯父如何会赏赐侄女宝贝呢?”朱承瑾微微一笑,皇帝这是在给端云恕罪,劝她别再计较呢,可是,她的报复已然开始,又怎么会放弃呢?
程别鸿与孙雅到了江南,孙雅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这是她长大的地方,若是回到义军所在之处那些民妇小孩儿更是拿她当成公主一般捧着。
程别鸿也出了口气,远离京城,到了江南,景豫郡主的手没那么长吧?
这些人仿佛都忘记了,朱承瑾的外家姓沈。
自古江南多风流,代表了什么?江南的才子、读书人多,这些人有的是秀才,有的是白身,有的是官商富户之子。天下念书人何其众多,大儒有几位?
沈家祖上便是江南人士,而后才去的京城,沈家如今还在江南有几支分支族人。江南沈家开设鸿儒书院,寻常人家谁敢用这个名字,不怕被天下学子喷个半死吗?
只有沈家。
所以准确说来,江南不仅不是逃离了朱承瑾的控制,反而比在京城更少了一层束缚。
孙雅虽然到了江南,却不能去义军之处。孙煜与何文,如今正在幕后帮着疏散义军,只是还有一小股人不愿意归顺朝廷,正在闹着。
这一小股人说多也不多,说少吧,也有个几千人,是以津北侯才上奏皇帝,引出程别鸿下放江南一事。
孙雅还没在府里把屁股坐热,就急匆匆道:“我要去见我哥哥。”
程别鸿道:“不可,你不能见你哥哥。”
否则别人还不定以为他与孙煜有什么勾结呢,本来明面上不联系,别人都猜忌不停,孙雅大大方方去找孙煜,即使二人什么都没说,又有谁信呢?
“难道就让我闷在府里不成?”孙雅也知道自己害的程别鸿贬职,虽然知道程别鸿不肯休了自己,但是她到底属于嫁了人胳膊肘就忍不住的往外拐的那种,现在觉得,哥哥毕竟是安全的,以后再见也没什么,程别鸿若是恼了自己,日后可要怎么过呢?
程别鸿老家亦是江南人士,道:“今天有几个本家的亲戚过来,你招待一下,我要去找津北侯爷述职。”
“放心吧,不就是几个亲戚吗,我还能招待不好?”因为她套话一事,程侧妃被朱承瑾“提点”了一番,也不怎么与她来往,如今程别鸿的本家亲戚,她肯定十二万分的上心。
程侧妃将朱承瑾的去处告诉了孙雅,看的是孙雅是她嫂子的份儿上,她也为难。朱承瑾只是淡淡道:“侧妃娘娘姓程,弟弟妹妹却是皇家人。娘娘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若是侧妃娘娘糊涂,谁也帮不了你。”
王妃进府,一直没有身孕,听太医说是要调养调养。万一荀王妃就是生不出孩子,那她的一双儿女被王妃抱走养着情有可原。她失了王爷和郡主的心,荀王妃得意,到时候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孙雅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应付程家的这些亲戚们。
可是她却没想到,程家这些亲戚居然这么挑剔又不识好歹。
人家是奔着程别鸿来的,结果只有孙雅一人在家,难免就有些不乐意。孙雅再怎么热情,这些人也是大爷一样,吃吃喝喝,却并不说怎么满意。
“这茶是陈茶吧,我喝不惯陈茶。”其中一个女子,是这次来的亲戚之一,排辈儿应该算是程别鸿的堂姐,嫁给了江南的一个知府,算起来还是从四品的文官。以前程别鸿是大理寺少卿,虽说比知府高了半级,但是权力不如,唯一优势就是京官。如今程别鸿成了五品外官,这知府夫人自然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孙雅丝毫没有面对京中贵妇的满不在乎,她在乎程别鸿,自然也在乎这些亲戚,笑道:“委屈堂姐了,夫君这趟是皇差,又急,出京的时候匆忙,没带上什么好茶叶。”
“也不能就拿这些糊弄我们啊,”知府夫人皱眉,“我家下人门房,都不喝这种茶叶的。罢了,你会挑茶叶才不大正常。”
她旁边一个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吊儿郎当道:“娘,既然小舅舅不在,咱们就回吧,在这待着多没劲儿啊。”
知府夫人啐他一口:“偏你是个坐不住的,罢了,你先去玩儿吧,我在这儿等我弟弟回来。”
那男子就巴不得这句话呢,风风火火就出了门。
知府夫人这才漫不经心道:“当初侧妃娘娘传信回来,说是别鸿与太后宫里的一个女官走在一处,我们连礼物都备下了,还没来得及送进京城,别鸿便另娶了你,这礼啊,我今儿也带来了。”
“我与相公早就有婚书在,崔然相貌平凡,如何配得上相公呢?”这才是孙雅在意的,她喜欢程别鸿,程别鸿成熟又文雅,而崔然没她娇俏美丽,为何程别鸿居然还对这么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知府夫人嗤笑,娶妻娶贤,纳妾才挑美丑呢。只是并不想告诉孙雅这道理,也不乐意提醒她这么做会出丑,她道:“还有,听说你得罪了景豫郡主。”
“你怎么知道?”孙雅惊愕,随即解释道,“并非是我的过错,景豫郡主,居然连端云公主的面子也不给,我们这次出京,全是因为景豫郡主太过小心眼儿了,不就是不小心摔了个簪子,居然报复在夫君身上。”
“你们是夫妻,自然是一体。”知府夫人此次前来,见到孙雅便是哪哪儿都不满意,“你仗着别鸿与侧妃娘娘的关系去得罪郡主时候可曾想到这一点?”
知府夫人见孙雅满脸的不服,冷笑道:“你可知道,江南人士无不以进鸿儒书院就读为荣,我家小儿子本是托了人送进去,借的就是侧妃娘娘的关系。里面先生答应的好好的,也说这孩子聪慧日后必有前程。昨日传话下来,说是沈家书院,不收程家子弟了。”
“鸿儒书院,主院名鸿儒,外院就叫沈家书院。只有进了沈家书院,通过层层挑选,才有可能进鸿儒书馆。”知府夫人今日前来,实则是问罪居多,“就连我,出嫁女之子,沈家书院也都不收,何况是江南的程氏族人。你得罪郡主,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却耽误了多少程家儿郎的未来!”
孙雅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讷讷不语,只道:“换家书院……不行吗?”
“换家书院?”知府夫人轻蔑一笑,“鸿儒书馆出来的,要么是名满天下的大家,要么是入阁的官员!你现在知道鸿儒书馆是什么了吗?不说日后,光是进去就可结识多少人你又知道吗?”
朱承瑾报复的很彻底,自己也畅快。沈家书院,再不收任何程氏子弟,同样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