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侧妃从这日起,更摸不到瑞亲王的衣角边儿了,恨得咬牙切齿诅咒后院那群小狐狸精不得好死。
相国寺内,香火鼎盛,大殿外一个锦衣女子惊呼道:“呀,这不是傅夫人吗?”
“刘夫人。”回话的则是一个稍显憔悴的贵妇人。
这位傅夫人,正是原先的吏部尚书傅本临之妻,傅本临过几日就要问斩了,傅夫人整日里求神拜佛,也没用出。
那刘夫人,却是刘金之妻。刘金虽是手艺人,架不住客人太多,而又与宫里说得上话,寻常人不敢得罪。刘夫人满怀关切,让傅夫人尤为感动。现在谁见了她,都怕她求上门,就是勤思郡王府都借着皇上下令,光明正大将她撵了出来。
刘夫人道:“老姐姐,憔悴许多啊。”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后山去。
傅夫人摇头苦笑:“都是自己做的孽,如今该还了。”
“要说起来,其实咱们也都知道。”刘夫人将婢女遣的远远在身后,自己掏出帕子递给傅夫人擦眼泪,“老姐姐,您往日多有照顾我们家生意,如今这个关头,旁的我帮不上,这里总有些散碎银子,您拿着打点打点,也让傅大人走的有些脸面。”
“脸面!他做出这事儿,还要脸面!读书人的脸面全都丢干净了!”傅夫人一看刘夫人掏出的,何止是散碎银子,足有几百两。在她家里兴盛之时,这点钱不算什么,可现在,这真算是救命的钱,但是傅夫人却推拒了,“谢谢妹妹好意,我家如今这个样子,妹妹还是别与我们有牵扯的好。”
刘夫人硬是塞在了傅夫人手中,“老姐姐,拿着,就说是您自个儿嫁妆变卖来的,总可以吧。您要是不收下,真是枉费咱们姐妹俩多年交情了。”
傅夫人垂泪道:“好妹妹,没想到最后竟是……哎……自作孽,自作孽!”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刘夫人见傅夫人收下,才叹气道,“说来也是,谁让老大人是替了别人挡灾呢。齐郡王……哦,勤思郡王,大头难不成不是他的,现在如何,他只是削了爵,底下人却都送了命。”
“妹妹这话我心里也知道,可是那有什么办法,那不是皇子吗,”傅夫人心里何尝不怨恨,拿钱比谁都爽快,她去求救却被人生生撵出府。“总不能真是‘天子犯法庶民同罪’啊!”
“哎,自古不平事多了,我只是心疼老姐姐。不过我这儿有个消息,想来想去,或许……或许散尽家财,能救得老尚书一命。”刘夫人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每日来璞玉坊的人可说是太多了。
傅夫人道:“妹妹快说,实不相瞒,我与这死老头子少年夫妻,虽说争吵不断,但是,总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散尽家财就散吧,全是不义之财,保住命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听说太子和景豫郡主提议,让勤思郡王将贪墨家产全数捐出,我想着,老尚书若是戴罪立功,献出自己家财,说不准皇上还会一心软。”刘夫人低声道。
“戴罪立功?”
“是啊老姐姐,这样总归还有一线希望。”刘夫人说的无比真心。
傅夫人道:“本来我家老头那,还有几册账本,我听说他要处斩,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如今看来,若是我们主动献上这些,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她眼眶发黑,嘴唇煞白,精神几近崩溃。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刘夫人轻笑。
一墙之隔,院子内的清尘缓缓勾起一抹笑,是啊,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朝廷乱的好啊,越乱越好。
皇帝糊涂,这水就要搅浑,等待下一代明君,将这潭水,重复清明。
“叩、叩叩叩。”规律敲门声响起,清尘扬声道:“施主请进。”
吱呀门开,进来的赫然是刚送走傅夫人的刘金媳妇。
“公子,事成了,”刘夫人一改商人精明盘算的模样,此刻极为恭敬,“您猜的果真不错,傅本临那老家伙,家里还有账本呢。”
“狡兔三窟,傅老尚书那么精明的性子,怎么会只有一册账本。”清尘仍旧是悲天悯人的模样,“估摸着这账本交上去,原定的处斩会成流放,途中找个机会,送傅老尚书一程。”
“我还以为,您是心疼周家小姐呢。”刘夫人眉眼低垂,却是含笑。
“偏你最多嘴。”清尘道,“坐吧,这些年你周旋各家夫人中,着实辛苦你了。”
刘夫人嗔怪一句:“公子这个时候还说这些话,要不是公子相救,我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怎么还能嫁给刘金,有今天的日子。早在府里的时候,公子就对我颇为照顾,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刘夫人名为青绯,乃是老安国公府里,夫人身边的小丫鬟。
当初安国公府奴仆全被流放,其他人都不知下落,幸好荀霖,就是六公子林勋机缘巧合救下了她。又结识刘金,成就一段姻缘,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流放太过苦寒,伤了身子,以致于无法生育。
这些年,她一直为清尘所用,在诸位夫人间,或是牵线,或是挑拨。
清尘摩挲着佛珠,微微一笑。
他这么做的确有几分是为了周皇后,当初自己视若珍宝的,如今受此委屈,即使周皇后与他相见,利用多于情分又如何呢?
总有一种感情,让人甘之如饴。
☆、第一百零一章、众臣请命
傅夫人算是傅老尚书的糟糠妻,二人患难与共多年,感情非比寻常。
第二天一早,这账本就被递到了皇帝面前。
傅夫人原本去的宁亲王府,想求最面善的五皇子将账本和她带进宫。五皇子还没说话,宁亲王妃已经到了:“傅夫人,我们夫妻两个,正被父皇禁足在家呢,您还是找别人去吧。”她一点儿也不同情傅老尚书和傅夫人,当初自己走上卖官的路子,一家人享受这一条道带来的荣华富贵这么久,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接着傅夫人又去了卫亲王府,卫亲王更没辙,胆子又小,但是给傅夫人指了条路子——刚被指为淳安公主驸马的康国公家小公子。
康国公夫妻俩都是再圆滑不过的,但是生的孩子是一个比一个执拗。
尤其以小公子为甚。
这小公子一出生就是世子,最爱干的是就是当个御史。虽然被指为驸马,没什么正经官职,但是他挺乐意跟自己御史姐夫一样,每天参参谁家小公子打架斗殴啊,逛个青楼之类的。还都不是什么大事,让人恨都恨不起来,顶多绕着点走。
傅夫人不知散了多少银子,才以别人的身份约来康国公世子。
第二日早朝,康国公世子道:“皇上,臣有话说。”
康国公下意识牙疼了一下,赶紧四周赔笑,示意小孩子不懂事。
周围不少大人也心里一惊,这损小子又要参谁?
两本账册一递,朝堂从震惊,变为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