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第97章

又是上吊……薛二郎将眉峰紧紧皱起。

孙昊却是乐得不行, 没成想,那状纸没起得作用,倒是有了个意外的惊喜, 便笑眯眯同苏氏抱拳道:“如此,我这就去东院儿叫我姐收拾家当, 太太可是莫要说话不算话才是。”说完还专门同薛二郎抱了抱拳,眼睛弯弯, 分明带了抹挑衅得意的神色。

薛二郎看得心头起火, 一甩衣袖,哼道:“你且慢着,你姐可是我的妾室,走不走,自当由我说得算。”说着一呲牙:“想走,没门儿!”

孙昊听得薛二郎口中将自家亲姐称为妾室,自又是一番滚滚怒火从心而生,冷声道:“是你的妾室?分明就是你的妻室, 你停妻再娶, 真真儿是罔顾道义, 无信之辈。”

“还有, 我姐作妾并非出于本心, 乃是你借势强纳, 你要清楚,我姐可非寻常百姓,乃是官宦之后。往日她妇道人家被你深锁宅院, 又是孤苦伶仃无人为她鸣鼓伸冤,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只要我活一日,你便再不能肆意欺压于她。”

说着便冷笑起来:“我晓得你同那县老爷交好,我那状纸,八成已落在了你的手里。然则天下之大,又并非只有这一个县令。我这便骑马往州郡赶去,我便不信,这青天白日头的,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了。”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却听得薛二郎连声呼唤他,然后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薛二郎瞅得自家母亲一眼,虽是满心不耐,仍旧沉着脸色道:“母亲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没有,不如且先离去?”

“我不走!”苏氏棱起眉头:“你今日里必定要给我一个说法,那顾氏你是撵还是不撵。”

薛二郎慢慢绷紧了脸皮,眼里也冒出火星来,他自来好强,虽知孝顺乃是人子当遵之礼,可这般逼迫他,却是顿时叫他心火难耐,道:“我必定不会撵了那顾氏离家的,若是母亲非要她走,那做儿子的不敢有违母命,就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苏氏一听,顿觉头顶一声焦雷,轰得她耳鸣不断,眼前发黑。转头瞅了眼面色沉凝的孙昊,又觉脸皮怎也挂不住了,一口气梗在心口里,拿绢子捂在口鼻上,转身一路走一路哭。

见得屋里头清净,薛二郎请孙昊重新落座,然后淡淡道:“实话同你说罢,你便是告到金銮殿皇帝老子那里,也甭想接了你姐出了薛家。我已经说过,当日贬妻为妾我已心生悔悟,必定会慢慢筹措,重新娶你姐为妻室。你莫要三天两头儿便要寻事叫我烦心,趁着那顾将军出征之际,且先把后路都安排好,等他回来,才能一鼓作气报得仇恨。”

孙昊只听得头一句便要火冒三丈,哪里还听得下他后头的话,冷笑道:“依着你的说法,这天地下我便寻不得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薛二郎默默瞅了孙昊一眼,突地站起身,从厢房百宝阁的一个匣子里取了一封信笺出来。当着孙昊的面拆开,然后竖起来给孙昊看。

孙昊本是毫不在意,然则随意一瞟,却是蓦地瞪大了眼睛珠子。等着一目十行看完了,忽的伸出手便要去抢。薛二郎却是有了防备,手一缩,便把那纸收回了怀里。迅速叠起,转过身又缩进了匣子里。

孙昊只觉得一口闷气梗在肺腔里几乎要把他被憋死,狠狠瞪了薛二郎两眼,转过身便跑了。

薛二郎一直看着孙昊的背影,混沌在夜色里再不见了踪迹,才垂下头,修长指尖轻轻搭在匣子上,突地就觉得这匣子放在这里极是不安全。四下里看了看,便捧着匣子要寻一处更妥帖的地方,省得那贼小子犯浑来偷,到时候可要凭添了多少烦恼。

孙昊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去了东院儿,顾扬灵正捧着一本异闻杂录在看,听得声响抬得眼皮,那孙昊便已经掀开了帘子进得了内室。

顾扬灵瞧他满头大汗,不由得嗔道:“瞧你满头是汗的,红英,拧一方热帕子来。”说着放下书卷,起身走近孙昊,扯扯他凌乱的衣襟,柔声笑道:“知道你身强体健,可也要提防着了风寒。”

孙昊一把握住了顾扬灵的手腕,力道极大,捏得顾扬灵有些疼痛,不禁皱了眉道:“昊郎?”

却见得孙昊翻开她的手指一个个查看,许是没发现什么,便又拎起另外一只手,果然在大拇指那里发现了一道纤细的疤痕,和那文书上的手指印记刚好相合,不由得怒气冲冲道:“姐姐,你怎的这般糊涂,就在那纳妾文书上按了手印?”

纳妾文书?顾扬灵一时有些迷怔,不禁疑道:“什么纳妾文书?”

孙昊气急败坏道:“我今日里去县衙告那薛二爷停妻再娶,不想那县老爷却给薛二爷通风报信,那薛二爷便把我找了去,给我看了姐姐的纳妾文书。”掂着那个大拇指,道:“上面鲜红的手印,中间横斜着一道纤细印子,可不就和姐姐的一样。”

顾扬灵顿时一呆,却听得门处一声铜盆落地的声响,顾扬灵和孙昊都抬眼去看,却是红英捧着热水正好进来,如今那铜盆落地,热水撒了一地,正冒着腾腾热气儿,而红英的脸皮子,却雪白如纸,颤着嘴唇望着顾扬灵,两滴泪瞬时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垂下眼眸看着那寥寥细烟滚滚而上,顾扬灵的记忆忽的被打开,那个有着暖煦阳光的中午,她昏沉沉躺在床榻上午睡,恍惚里似乎有什么沁凉的东西粘在了左手大拇指上。

她只觉眼皮子沉重,睁开颇为费力,然而还是努力露得一条细缝,便见得红英的笑脸好似隔着一层细纱,模模糊糊,却又那般叫人安心,于是又闭上了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只是醒来的时候,指甲缝儿里,却莫名多了星点的红渍。瞧着倒像是印泥,却被她忽略了过去,以为是哪里不小心,才沾得的污渍。

“红英——”顾扬灵唇瓣轻动,慢慢喊出了这两个字。

红英突地疾步过来,跪在了顾扬灵跟前儿,她伺候的主子她了解,是个聪慧通透的,瞧那神色,分明是想起了什么。

在地上连连叩了几个头,红英哭道:“我也是没办法,那次给姨奶奶访寻那林姓好友,不曾想被二爷发觉,说是不照办,便要把我们一家子都卖去辽山的矿上。我弟年幼,我娘体弱,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说着伏在地上呜呜痛哭。

冰凉沁骨的冷寒在心底流转,没料想,那薛二郎除了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还留了这么一手儿等着她呢!那纳妾文书一签,便是卖身薛家,同嫣翠红英一样,再没了自由之身。

呆了一会儿,顾扬灵慢慢蹲下去扶起红英,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我不怪你。”

眼睛四下里望了一圈,又道:“我自己就是身不由己被迫做了许多不喜欢的事,更何况你卖身为奴,本就比我还不如呢!”说着又冲着红英笑了笑:“真的,我不怪你,你莫要哭了。”说着,自己却是流出了两行泪来。

孙昊此时方不可思议地喊道:“莫非那纳妾文书上的手印是这丫头偷偷叫姐姐按下的?姐姐压根儿就不知道?”

见得顾扬灵闷不吭声,红英却是捂着脸愈发哭得厉害,孙昊脸上不由得怒气翻腾,哈哈冷笑两声,道:“当真是无耻之徒!无耻啊!”说着转过身便奔出了里屋。

顾扬灵顿觉不好,忙尖声喊道:“昊郎。”又追了出去,却是夜色苍凉,孙昊的身影只瞥见了一角,便消失在了朱红色的大门处。

顾扬灵一下子便焦急起来,那薛二郎并非是个善茬,昊郎又是个性子冲动的,莫要吃了暗亏才是。于是忙叫上了红英,两人匆忙忙往吟风阁走去。

薛二郎那里刚刚寻了个妥帖的地方将那纳妾文书藏了起来,出得屋门下得庭院,便见得那孙昊疾如一阵旋风飞奔了进来,刚扬起一抹笑要打招呼,却不曾想,那孙昊一靠近,握紧的拳头径直便捶向了他的口鼻。

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鼻端酸疼难耐,薛二郎不曾防备,结结实实地便挨了这么一拳头。往后头退得两步,再去一摸,却是湿漉漉沾了一手的血来。

孙昊那里却又紧接着飞来一拳,薛二郎迅速偏过头躲开,躲开了这一拳,可孙昊好似疯了一般,那拳头恍如流星,薛二郎被动受击,虽是躲开了好几拳,也还回去了好几拳,可身上脸上也挨了好几下。他是养尊处优的身子,毕竟比不上孙昊常年坚持练习,很快便落了下风。

就在孙昊和薛二郎你一拳我一腿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去了后宅子。顾扬灵本就带着红英往吟风阁赶,苏氏却是走到半路上,越想越伤心,正坐在长廊上嘤嘤直哭。听得这消息,又是恼怒又是窃喜,心道,这次再去撵了那对儿关系不明的狗男女,只怕二郎那里再不会阻拦了。于是站起身,擦了泪,也往吟风阁赶去。

两人异路同归,偏巧在吟风阁门前撞在了一处。自打顾扬灵回来,苏氏还没见得她一面,如今看到了,自是瞪起眼珠子,面上很是不好看,冷笑道:“呦,原来是你来了啊!正好,呆会儿和你那来路不明的弟弟一起给我滚出薛府去!”

春晓跟在后头听着,立时便为这位姨奶奶难受起来了,不曾想,却听得这位向来软绵不多话的姨奶奶淡淡地回道:“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就只怕你们薛家不肯放人。”顿时大惊,抬起头,却见门前垂挂的两盏灯笼氤氲着昏黄的烛光,姨奶奶素来平和清淡的脸庞上,一双星子一般的眼眸,冷冷瞧着太太。

苏氏见得顾扬灵竟敢顶撞她,不由得更气,脸上冷意更盛,道:“呦,可是不得了了,这有了靠山,脾气都大了不少了。”

若是平常,顾扬灵再不会冷言冷语地反抗苏氏,可她自家受委屈无妨,说她弟弟就不行。又因着那纳妾书,胸腹里正压着一团火气,于是勾起唇角,浮出一抹淡笑来:“可不是,这有了靠山,再不怕哪一日会消无声息死在哪间小屋子里了。”

苏氏听得这话里头意有所指,立时大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扬灵在苏氏手里吃得那么多的苦头,一桩一件都死命压在心底,如今一旦反击,也有些收不住口儿,冷着脸回道:“我这话甚个意思太太不明白?养生汤,□□,难道太太这么快就忘了?这可不好,太太闲暇时候还是寻个郎中瞧瞧,上了年纪的,忘东忘西总是少不了的。”说完,便蹲了一礼,道:“若是太太无事,妾身便先去了。”转身进了吟风阁。

苏氏今个儿真真儿走了霉运,前头被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头儿大骂了一顿,这会儿又被个黄毛丫头当面儿顶撞,气得半死,眼睛往庭院里一望,恨得咬牙切齿。今个儿不把这贱蹄子和她那来路不明的弟弟给撵出去,她就不姓苏!一甩帕子,也进了吟风阁。

吟风阁的庭院里,薛二郎和孙昊正躺在地上扭打在一处,一边儿围着福安等伺候的小厮,一叠声地劝着,急得头上冒汗,可地上这两位爷,却是打得如火如荼,压根儿没有停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