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槐诗这个助教要做的,就是给教室真正的主宰者,深渊生态学的主讲打下手。
运气好一点能够参与到准备教案的过程里去,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端茶倒水。
想要上台,那是做梦!
学生们有成绩,那是主讲的功劳,和你这个打下手的有什么关系?
槐诗可没膨胀到觉得自己能够顶替掉原本的主讲,下克上逆袭成功,太可笑了——他所有的深渊植生学都是山鬼的被动积累,能力只能说一般以上,拿什么和人家专业的打?
而古典音乐赏析……
怎么评定?怎么教?
你每次上课放一个锺头的磁带也算是赏析过了,难道还要每人写观后感下一节课交上来?
选修的学生每月都只有两节课。
一年的时间,槐诗别说巴赫,连海顿都放不完。
这是个问题啊。
槐诗捏着下巴,陷入思考。
不行。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整个活儿了。
而眼看着他陷入思索,前辈们的神情也都略微的满意了起来。
今晚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要说对槐诗有多欢迎也算不上,更多的是给安德莉亚面子而已。同时,也来看看这位前些日子引起轩然大波的乐园王子是否真的来混日子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教研室对槐诗这个新人的一次考察。
倘若他真的打算将自己的工作做好,老前辈们不介意拉槐诗这个后学末进一把。
可槐诗要真的是来混日子划水的。
呵呵,再见。
祝你在天文会里的事业亨通吧,象牙之塔的事情你就不要想瞎掺和了。
就算能勉强留下来,也只能做个透明人。
乖乖带够四年,给我走人。
如今,起码在态度上槐诗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那么该提点的他们也都已经提点到了,在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之后,相继告辞。
最后离开的是安东和安德莉亚。
老头儿有点喝醉了,缓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而安德莉亚要开车送他回去。
在安德莉亚出去开车之后,他披上了外套,回头却看向将自己送到了门口的年轻人。
然后,神情变得郑重严肃了起来。
“槐诗先生,有句话,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哪怕这不是客人应该说出的话,也并不属於礼貌的范围内。”
他带上了自己的眼镜,肃容讲道:“我对你并无偏见,我也相信你的才能,并衷心的希望你能够在象牙之塔有所作为——哪怕这或许只是你人生之中短短的一程而已。
可是有一点,希望你能够明白:对於很多学生而言,在象牙之塔的这五六年,可能就是他们扭转人生最重要的机会了。”
他说:“作为教师而言,我们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行。”
老前辈的教诲,槐诗自然不至於反驳。
安东教授的这一席话可以说已经是对槐诗这个后辈给予了厚望,他哪里会不识抬举呢?
况且,槐诗终究是内心中有所愧疚的。
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教师的才能,来到象牙之塔有一半是赶鸭子上架,另一半反而是无处可去。
如此之所以努力,也是为了少司命的天命。
对於安东教授的这一番话,他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了的。
并没有掷地有声的进行保证,他只是认真的颔首。
“我记住了。”
安东教授便笑了起来。
“那么,今日多有叨饶了。”他带上帽子,颔首道别:“衷心的希望我们改日能够再度相聚,到时候,想必就是为您正式进入教研室而所做的庆贺了。”
“再见,槐诗老师。”
“再见,安东教授。”
槐诗目送着老教授上车,渐渐远去。
良久良久,忍不住轻声叹息。
抬头看着象牙之塔的夜空,再一次地感觉到压力。
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吗?
听上去真的不算容易。
槐诗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总而言之,先努力吧。”
他转身,走进屋子里。
第一次的,对象牙之塔的工作有了由衷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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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渐渐远去的车子里,安德莉亚诧异地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老教授:“难得的温柔起来了啊,安东,我原本以为你会闹得所有人下不来台。”
“为什么?”安东反问。
“嗯?你不是最讨厌政治干涉学术,不喜欢那些来意不纯的家伙的么?”安德莉亚说,“我记得当初在会议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投的反对票吧?”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懂什么政治?又有什么不纯的来意呢?”
安东摇头,忍不住叹息:
“我原本担心的并不是他的来意不单纯,也不是担心他无所作为,我最不想看到的,是有人将天文会监查官的粗暴作风和习气被带到象牙之塔里来。 ”
他沉默了许久,轻声说:“我们是学校,安德莉亚,哪怕是升华者机关,但我们依旧是学校。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场合,不是动刀剑的地方。”
安德莉亚大笑:“我记得你之前是军人吧?”
“啊,在退役之前,我是俄联的中校,按道理来说,也应该迷信暴力和刀剑才对。”
安东看着窗外静谧的校园,还有远方自修室里的明亮灯光,神情就变得柔和起来:“可哪怕刀和剑才是真正的力量,在这里,也一定要给真理让位才行。否则的话,象牙之塔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吗?”
“说不过你。”
安德莉亚摇头感慨,“那么,你对我们这位乐园王子的印象如何?”
“他比我强。”
回忆起少年那一双从未曾被暴力和血腥所污染的眼瞳,安东由衷的笑了:“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好老师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