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依旧是想要神女庇佑他们的,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相信里面那座没有温度的石像的。
只可惜,此时的神女并没有保护到他们,那些一个劲儿往山底下冲的人,接二连三地从石阶上滚下去,摔断了脖子,摔断了手,摔断了脚。
一声又一声地惨叫声充斥着山顶,空气中方才因冥纸燃烧的淡淡灰烬味儿已然被浓郁的血腥之气侵占了。
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宽大的衣袍随风摇曳,红色的花如火如画,她只轻轻一挥袖,便会有一人尸首分家。
他们惨叫着,嘶吼着,逃窜着,跌倒着。
只见得那浮于空中的人朝慌乱中逃窜的周刚一伸手,周刚的眼便猛地凸起,竟是生生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又是一声尖叫。
“不……不要……”荷香颤抖着手,她分明没有受伤,可身上却早已被那些人的血给染得通红。
她朝老太太爬去,然老太太却是早已晕厥了过去。
这一刻,荷香多想她们从来都没有上来过,多想她们这会儿吃完饭在院子里坐着谈天,多想听听先生在耳边念叨,多想……那个跟她捣蛋的祝二姑娘。
可是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先生不在这,她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吃饭。
对了,先生还在床上躺着呢,他还受着伤,他会有事吗?如果……那他会照顾自己吗?
荷香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眼前的一切便如同一个地狱,死了,断了,没了,那掩埋了祝华的泥土,不知已经被谁的血侵染得一片通红。
身边猛然一动,她颤抖地看过去,竟发现是那朱宝珠的头!
瞳孔顿然放大,胃里一阵阵翻涌,“呕!”
竟是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繁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石阶出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与他们这上头的人的声音都不一样,没有焦灼与恐慌,却是有些熟悉。
荷香忍着恶心趴在地上无力地抬眼,而那一身白衣的人便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帘。
男人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凤眸里一片宁静,兰芝玉树宛如谪仙,他缓缓走过来,抬头看着半空中的人,行至距离那人约莫两丈时停了脚步,嘴角含笑。
“三……三少爷……”
荷香动了动唇,自然是认出了那人,只是未曾想到,都这般时候了,这个人依旧这么冷静,为什么?
一黑一白,在这一片血红中诡异又美丽,她停手了,无神的双目对上男人那双好看的眼眸,时间仿若都有了片刻的停顿。
狐之亦看着上方的小姑娘,唇角带笑,浑身上下便如一抹温润的玉,为这寒冷而血腥的夜染上了一抹暖。
“繁儿,”他看着她,温声说:“三叔终于见到你了。”
那一年,他赶来的时候便只剩一抔黄土了,他与她的最后一面便是她被人抓住时的模样,再见时豆蔻年华,往昔历历在目,便从此成了他心里的遗憾。
如今,那个遗憾终于被填补上了,他见到的,再也不是那一堆黄土满场荒凉了。
只可惜,相较于他的清醒温柔,往昔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祝繁看着他,木然的,无知觉的,无动于衷的,她便瞧着那一身白衣的人,觉着好生奇怪,此人难道不怕死么?为何,他会识得她?
于是她便问:“谁?”
从杀戮开始到现在,荷香不曾听过她开口,那人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不能言语不能表达,可这会儿,她却对那个男人开口了。
也是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呢?
她跟他,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啊。
相较于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问他是谁这样的字眼时的痛,狐之亦现下已经能做到很好的控制了。
他没有露出一丝的伤心,便只是笑了笑,看着那双通红而无神的眼,告诉她:“繁儿,你忘了,我是你三叔,我们成过亲拜过天地的,我便是你夫君。”
“夫……君……”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她如幼童学语,生硬地咬着那两个字。
狐之亦眨了眨眼,轻笑道:“无碍,繁儿,你去吧,三叔等你。”
他说过,总有一天会让她再次想起他的,暂时忘了没关系,若长期记不起来,他便不会放过她的。
祝繁听不懂,好像失去了所有耐心,眼瞧着男人身后有一人在往身下跑,她眸眼一凝,挥出一记阴风。
不过瞬间,那人便惨叫一声倒地,身下一大摊血水涌出,染红了荷香的眼。
荷香已经叫不出声来了,她的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再抬眼时竟看到那双染满鲜血的手正扼住那如玉的男人喉间。
荷香瞪大眼,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滚滚落下,她朝那头伸手,血泪模糊间想抓住那只手,“繁……你不能这么对他,你不能……”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伴随那收爪的动作响起,分明微不足道,却那般清晰地传进荷香耳朵里,这一刻,她耳边仿佛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人们的惨叫声、风声,便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全部被隔绝于耳了。
她就眼睁睁看着那一身原本一尘不染的人浑身被鲜血染红,最后徐徐倒下,阖上那双风华的眸子,染血的唇角却微微扬起。
“繁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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