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楼想,何辰忧,你赢了,你终于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禁锢着你的肉体。
他狼狈的掏出了一根烟,许久才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才有了力气翻开了第二页。然而他看清楚纸上画了什么时,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僵硬的雕塑。
直到一滴水渍在纸面上晕染开来,白烟楼仿佛才从僵硬中醒来。
他慌乱的拿了纸擦干净了水渍,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有水。”
当然是有水了,这个泪流满面的人,脸颊之上不全是透明的液体么。
黑色的笔记本上画着一张张图画,图画里的人白烟楼很熟悉——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因为那就是他。
微笑的他,生气的他,愤怒的他,冷漠的他。
一张张,一幕幕,如此的生动,任谁都能看出画画的人,到底抱了怎么深切又隐忍的爱意。
最后一张图,画了两个人。
两人都站着,手牵在一起,一人微微偏头,想要亲吻另一人的脸颊,被亲吻的那人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脸上还带着细细的红晕。
白烟楼痛苦的弯了腰。
明明没有受伤,五脏六腑却痛的好像被硫酸煎熬,他觉得自己甚至无法喘息,几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然而他终于是缓了过来。
白烟楼将最后一页往后翻,看到最后一页的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体。
他眼睛有些花,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到底写了些什么,但前面的图画,却已经摧毁了他的灵魂。
白烟楼从不知道失去何辰忧会让他这么痛苦,且这种的来源是灵魂深处,让他根本无从纾解。
此时白烟楼的脸色,和他怀里抱着的何辰忧,也相差无几了。
然而他还得打起精神,去寻找一个答案——何辰忧为什么会死。
白烟楼抽了一包烟,屋子里全是缭绕的烟雾,他麻痹了神经,终于勉强有了力气拨通了通讯器。
“派个人来。”他这么说,“出事了。”
接听通讯器的人从未听过白烟楼的这种语气,一时间也感到了不妙,于是其他人很快就来了。看到了神色苍白麻木的白烟楼,和已经没了生息的何辰忧。
“查。”看着众人,白烟楼说,“查何辰忧怎么死的。”
直到此时,白烟楼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他想会不会是有人杀了何辰忧,伪造了笔记本。如果是有凶手的,那么他的一腔绝望或许就有发泄的对象,他要把那人抓过来,让他后悔为什么活着。
但事实向来都很残酷,有时候,还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白烟楼以为何辰忧是自杀的,但是不是,检查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出来了。
给白烟楼递检查报告的人表情有点瑟缩,小心翼翼的把薄薄几张纸递了过去。
白烟楼却没有看,而是点起一根烟道,问道:“什么原因。”
那人咽了咽口水,说:“何、何教授,患了基因型溶血症。”
基因型溶血症,这个世界的绝症,就算用了一切医疗手段和药物,也不过是延迟几年生命罢了。
白烟楼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何辰忧如果真的患了这病,为什么不告诉他?!
那人被白烟楼的表情都快吓哭了,他颤声道:“我、我们再去检查一遍。”
然而白烟楼却说:“不用了。”他知道结果不会出错,但他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何辰忧不是自杀,只是时间到了。
患了基因型溶血症的人,会嗜睡,长期流鼻血,身体状况也变得糟糕。白烟楼现在回忆,这些症状在何辰忧的身上都是如此的明显,但他却好似从未注意到。
白烟楼说:“你们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那人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白烟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进了放着何辰忧尸体的屋子里。
被放置在水晶棺材里的何辰忧仿佛只是在睡觉,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除了脸色稍微白了些,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白烟楼的手隔着特殊的玻璃,摩挲着何辰忧的脸。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白烟楼问他,“是觉得不值得么?”
何辰忧永远也回答不了白烟楼的这个问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的?”白烟楼说,“是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特意画来报复我么?”
一阵沉默。
白烟楼绝望的笑着,他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那何辰忧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那黑色的笔记本犹如一把匕首,不断的捅入白烟楼最脆弱的部位翻搅,将白烟楼的灵魂搅的血肉模糊。
白烟楼说:“要不要,我来陪你?”
或许是他太过用力,那玻璃出现了几条明显的裂缝。
白烟楼见状这才松了些力道,他说:“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何辰忧,你这个大骗子。”
何辰忧的死亡在基地里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炸的所有人都脑袋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