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煦进来就见着慕容明大大咧咧的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而且那边还有徐医在收拾东西。
慕容煦瞧见慕容奎脸上没有任何病痛,倒是慕容明脸上还贴着药膏,就知道徐医是给慕容明诊治的。顿时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徐医在太医署中地位超群,几乎只是专门给皇帝诊治。就是他有个小病小痛,也都是太医署中其他人来的。
而这次,慕容明既然能够让徐医来诊治。看来他的这位阿爷对慕容明真的是爱的很。
慕容明坐在那里,没有动。
“儿拜见陛下。”慕容煦汉化已久,见着慕容奎,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会恭谨的行礼。
“起来吧。”慕容奎等着慕容煦人都拜下去了,他才叫人起来。
“谢陛下。”慕容煦起来,心中一片冰凉。他早就知道父亲偏心,之前也就罢了,但现在还是这样。他瞥了一眼慕容明现在所在的位置,后槽牙咬的很紧。
就算是他这个皇太子,也不能够和皇帝坐的太近。但是慕容明一来就是轻轻松松坐在那个位置上。
“你来有事?”慕容奎问道。
皇太子已经成年了,而且膝下都已经有儿子了。做了阿爷的人,难道还要他这个老父来指手画脚,让他自己开始学着理政,和东宫属官协调关系,他都不会插手,也不会提出什么建议。
慕容奎没有做过太子,别说太子了,他自个才做皇帝不久呢。能给儿子出多少主意?照着汉人说的那套,该给太子什么,就给太子什么,其他的,一律管不了。
“儿这次来,乃是为了黄河汛期德尔事。”慕容煦说着,让人将黄河的地图还有那些治水大臣们的文书统统搬过来。
黄河和长江一样,贯穿了大片区域。要说长江是南方的天然屏障,黄河也是。渡过黄河向南进发,是一件相当大的事。
黄河的重要不仅仅是在军事上,民生上也极其重要。黄河旱汛分明,不管是旱汛,都会给周围郡县的农田造成影响,要是黄河发水,可能会造成大量的难民。
鲜卑人马上弯弓射箭在行,到了治理内政,基本上都要靠汉人行事。
“……”慕容奎也是差不多,打仗在行,可是这些事拿在手里就真的有些脑袋痛。他看了下那些臣子们的进言,再看了看黄河的地图。
“太子怎么想?”
慕容明嘴角挂着一抹笑,看着慕容煦。对他来说比起黄河,还是太子阿兄更得他的注意一些。
“儿觉得,治理水患,自然是交于善于此道的汉臣最好。”慕容煦道。
“……”慕容奎看了看图纸,又随便抽出几卷文书匆匆过目看了,“罢了,就照着你想的去做吧。”
一句话,就将这场见面给定了。
“……”慕容煦见着父亲似乎没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了,心里有些不甘心,“儿的大郎最近总是有些不安,哭着要阿翁……”
“你家大郎不好?”果然慕容奎听到孙子的事,就停了下来,“叫太医署的人看过了没有?”
“太医令已经来看过了,没有多少大碍,只是想阿翁了。”慕容煦自然不会说自己儿子真的有病,说出口倒是成了咒自己儿子快点病一样。
“你家大郎长得壮实,”慕容奎年纪到底有些大了,人老了都有个共同点,喜欢孙辈超过了孙子的父亲。
“这样吧,我过几日把大郎接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慕容奎道。
“多谢阿爷!”慕容煦闻言大喜。
他有个被父亲喜欢的儿子,总好过父子一起都不被喜欢强。至少还有个帮手在。
慕容明等到慕容煦离开了,和父亲道,“大哥好似很开心。”
“你哪天让阿爷有个孙子呢?”慕容奎关心的是这个,他几个长成的儿子,就老三和老四没有儿子。老三也就罢了,反正看起来有他自己的主意,他也只要老三能够好好打仗,老四到了这会还没有儿子,他就有些着急了。
“阿爷,儿都还没有满二十呢。”慕容明听到这个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阿爷在二十之前都有好几个儿子了。”慕容奎道。只不过那些儿子都没成活。
“你也该有个正经的妻子了。”慕容奎道,慕容明到现在,后院里头还没有个正妻,家里没有个女主人,虽然事事都有个匈奴女人在打理,但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言不正名不顺,他也想自己有很多很多的孙子。
“阿爷,儿眼下真的没有想这个!”慕容明就急了,别说他眼下心有所属,就是没有,也不乐意来个人能够正大光明的来管他。
“这事阿爷说了算,要不就从你阿姨家里挑一个貌美的?”慕容奎道。
慕容明坐在那里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妃气的砸坏了好几个青瓷瓶,还有好几个宫人阉寺被拖出去打。打完之后基本上就是调出去做最卑贱的活计,再也不可能回到东宫来。
太子的长子不是太子妃所出,而是太子妃的死对头,拓跋良娣。拓跋部早就在衣冠南渡之前,实力就在漠北草原上壮大起来,只不过没有抓准时机,让慕容家抢了先,现在南下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候,而且南下势必要和炙手可热的慕容燕国相争。
所以拓跋家的代王也只能在那里。可是拓跋家的实力却是拓跋良娣的最大靠山。有个这么个娘家,哪怕拓跋良娣对太子妃不敬,东宫上下包括太子自己都装作看不见。
如今拓跋良娣的儿子得了皇帝的喜爱,日后太子妃的日子恐怕就更加难过。到了现在皇帝可是没有半点立皇太孙的想法。
太子妃的娘家已经被夫家吞并,妹妹得罪了济北王,手指还是太子下令砍的。如今还给一个部落大人当小妾,时不时被主母当做婢女鞭打,这模样能够有个助力才有鬼了。
太子妃气的将殿内的人都轰了出去,她趴在床上放声痛哭了一场,如果当年伏姬辰没那么蠢,没那么按不住气,这会早就成了王妃。济北王如今手里有实权,有他在的话,她都不必怕那个贱人了。
慕容煦回来,就有人告诉他太子妃气的病倒了。
“叫人给她看看。”慕容煦淡淡道,“另外把二郎给换个地方,毕竟他阿娘生病了,母子老是呆在一块,怕会过了病气。”
慕容煦当年对妻子也是有过真感情,不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部落贵族的庶女。但眼前要紧的是他如何保证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顾着眼前的儿女情长,要是他地位不保,全家都得没命。到那个时候,命都保不住,谁还来管什么得宠失宠?
“让人给她说说,她要是不蠢,也应当明白轻重。”慕容煦叹口气道。
太子妃听到这话,当天夜里就吐了口血。吓得伺候她的那些宫人阉寺都惊慌失措。宇文氏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就是慕容煦,她没有其他的东宫妃嫔那样,有强悍的家族可以作为靠山。
他哪天不要她了,要废黜她,简直易如反掌,连考虑都不必多考虑的。
她只能忍,为了儿子也只能咬紧牙关。
朝廷上下一片繁忙,东宫的长子被皇帝抱去养,也没有人跳出来说不对。祖父喜欢孙子,原本就是人之常情,谁会傻帽的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