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回回都这么好运气,那么就是兴兴大岭的神灵在护佑你了。”盖楼虎齿从他手里接过水囊,咕噜噜喝了个够。
这次孤注一掷,两千对比自己多出十倍的敌人。哪怕士气正盛,但也伤亡甚多。哪怕是胜仗,也是要死人的。
这会伤兵不少,哀嚎遍野。军中倒是有汉医,但示人多也忙不过来,别说这会盖楼虎齿还不能移动。
安达木坐在那里和盖楼虎齿说话,他以前在家乡也见过受伤的人,受伤的人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他以前见过被野兽伤了的人,因为流血过多意识昏沉,睡过去之后,不管女巫怎么向上天祈祷,最后都没有醒过来。
“……阿萱教过我止血。”安达木抓抓头发,从自己的皮裘上撕下一条布就往盖楼虎齿腿上扎。
“你这是要干啥?”盖楼虎齿喝了些水,有了点力气,看着安达木这么往自己腿上扎带子。
“这是以前阿萱教给我的。”安达木说道,“她说这也可以止血。”
“啊?”盖楼虎齿听得也不太明白,这流血能不能止住就看自个伤口够不够深了,不深的伤口很快就会止住。但是大一点的伤口就不一定,还别说还有倒霉蛋,没当场死,结果回去熬了几个月伤重不治的。
“秦萱教你的啊?”盖楼虎齿长得这么大,学的最多的是狩猎和杀人。至于汉人的那一套完全都没碰过,哪怕大棘城中汉人不少,他也没想过要学。汉人那一套七绕八绕,话也不好好说,偏偏要拐好几道弯儿,他听那些汉人说话,都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而且汉人那些也不是那么好学的,盖楼虎齿干脆就断了那个心思。
当时他知道秦萱识字还知道一点医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这些可是不管拿多少貂皮都换不回来的宝贝。
“他竟然教你?”盖楼虎齿瞧着盖楼虎齿满脸的惊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些个汉人把这些当做传家的宝贝一样看,秦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教出去了?
他脑子没事吧?!
“阿萱说,鲜卑人时常在丛林中打猎,受伤是家常便饭,若是不会这些,说不定就没了。”安达木几乎有问必答,“对了,以前还没到大棘城的时候,我们那里孩子生下来没过三四日就夭折的很多,阿萱和我们说了,接生的时候,接生妇要洗手剪掉指甲。好像熬过头其他的孩子也多了。”
“这事都要管,真的是。”盖楼虎齿嘴里说着这话,但是语气还是软了下来。妇人们怀了就生,一辈子说不定能够生十多个孩子,但是能活下来可能只有那么两三个。他以前也有两个亲生的兄弟,可惜没活下来,没了。
“不过秦家有些人没听她的。”安达木回忆道。
“他们人多,在他们看来说不定死几个还算不上甚么。”盖楼虎齿对姑父家里没多少好感,甚至还很讨厌。
“这倒也是。”安达木也不喜欢秦家,陈氏指天骂地的模样,对他来说简直印象深刻。
反正那家和秦萱也没得关系了,说两句也不算甚么吧?安达木这么想。
*
燕兵滚了一地,来的几个人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就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所谓招数了巧劲儿在高出自己许多的力量面前完全不算甚么。
刚才那个最先冲出去拿人的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其他的几个被打的轻了点,但也是满地滚。
秦萱瞧着眼皮子底下那一圈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第27章 谈心
正如秦萱自己所料,她还真的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那个小兵去找来的是自己的上头的人,结果秦萱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若是好好说话,她绝对能听进去,可是一来就是‘懂不懂规矩’,她出手比脑子还快。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躺尸一地。
原先那个威风的人已经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嚎啕不止。
她下手还算是轻了,若是真的下重手,几个早就去和那些羯人到地底下去厮杀了。
“你这臭小子完了!”那边躺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对秦萱说道。
秦萱摊开手,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打了打了,难不成还要把这些人给扶起来赔礼道歉?
她瞧着那些人一个个从地上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开。有几个已经被她打败了,好不容易站起来,还时不时来瞅她,生怕她又给他来几下。
秦萱倒是没有再揍他们,不过她在翻尸体的时候,来了一群比方才更加怒气冲冲且浑身杀气的,见到秦萱二话不说就是拔刀子。
这幅架势,秦萱笑了笑,她又没想真的要动刀动枪,然后手里又多几条人命。哪怕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人拿着绳子上来就把她给捆了,或许是听了之前那些挨了揍的人话,绑她的人下手特别重,绳子恨不得勒紧她肉里头去。
秦萱完全不当一回事,若是她真的有心逃走,一根绳子能够抵上什么事?
“你这个臭小子!”领头的那个一只眼圈乌黑,他瞪着秦萱,扬起手里的马鞭就抽。秦萱人被绑着,立即一躲,他的鞭子打了个空。
“你还敢躲?!”那士兵瞧见秦萱不跪在那里乖乖挨揍,竟然还敢躲开,抬脚就要踹,结果脚下一个不稳,立即就扑倒在地。
这下周边的那些人差点喷笑出来,想要报仇不成,反而扑倒,有这么丢脸的么?
秦萱打他的时候,可不仅仅是一拳出去,把他打成了乌鸡眼,还膝盖对着他的膝关节狠狠来了一下,所以这会他腿要说有多少力气也不见得。
“不他给我带走!”旁边那些低笑钻进耳朵,顿时让他恼羞成怒。
盖楼虎齿被人抬回暂时休憩所用的营帐内,才躺下没多久,就瞧见车鹿会和就六眷两个人急匆匆走回来,“糟了,糟了!”
“甚么糟了?”盖楼虎齿的腿上才上了药,亏得之前安达木已经先给他止了血,这会力气有,也不犯晕。躺在那里还能说话。
“秦萱被几个兔崽子给绑了!”车鹿会和秦萱平日里谁也看不过谁,但是好歹相处了几个月,都是睡在一个帐篷里头。这一回首次上沙场,他是睁着眼瞧着秦萱斩杀左右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人都是崇拜强者,鲜卑人中更是如此。原先那点点不快都已经消散的无影无终,这会瞧着秦萱被人绑了回来,车鹿会简直是怒不可遏。他们才在沙场上拼杀下来,到底是犯了甚么过错,才会被这般羞辱?
“甚?!”盖楼虎齿闻言,挣扎着就要从席上起来,他这么一动,腿上的伤口又冒出血来。
安达木进来瞧见盖楼虎齿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腿要往外面走,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要干甚么?”
“秦萱不知道被哪个兔崽子给绑了,我得去救他!”盖楼虎齿一条胳膊被车鹿会架在脖子上,两人同仇敌忾的要跑出去讨个说法。
“啊?”安达木没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他看到盖楼虎齿腿上的伤口,“不行,你不能出去,汉医都说了,要是伤口崩开,想要好就难了。”
“那些个汉人的话你也信?!”盖楼虎齿气的要跳脚,奈何腿上有伤跳不起来。
“汉人的话很有道理呢!”安达木知道在治疗上面,就凭借鲜卑人请女巫来向山川神灵祈祷,还真的不如汉医的那些草药有效。
“我和人出去看看,你要是有事,秦萱哪里好向你阿婆交代!”安达木一反平日里的憨厚,话说得飞快。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人都呆住了。偏偏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万一盖楼虎齿有个好歹,怎么向家里的长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