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活,活给所有人看。
“一定很苦吧?”周贵妃有些心疼。
“还好。”顾晏生轻描淡写。
其实确实很苦,从一个皇子,到被打入冷宫,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时站在角落,会听到别人背叛他,亦或者另寻出路的法子。
那墙太高,他爬不上去,也不能爬出来,他还有母妃,需要人照顾,需要人陪。
吃喝用度也是问题,若不是不得已,或许他不会出去,他怕,他胆小。
正因为怕,胆小,他才会抛弃所以不该存在的情绪,完完全全从身体里剥夺出去。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这里面有个过程,经历了数年才完成蜕变。
“以后就不会了。”周贵妃探手去摸他的脑袋。
被顾晏生躲开。
周贵妃不甚在意,“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有防备,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就是你的后盾。”
曾经母妃也这么说话,母妃是真的,周贵妃呢?
顾晏生挺不喜欢这样,他更喜欢何钰那种明明白白,要利用就坦荡荡的说出来,在利用里面夹一些私情,叫他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然后沦陷,最后一口吃了他。
何必呢?
就像杀人前给犯人的最后一顿饭,饭菜是美味的,可犯人没心情吃,也不敢吃。
“好了,天也晚了,你回去多看看书籍,可别赶不上别人,丢了脸哭鼻子。”
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蜕变前,他也从来没有哭过鼻子。
“姐姐也早点休息。”
顾晏生行了一礼后站起来离开。
门前一个人跟了过来,是周贵妃给他安排的太监,叫无双,以后也会是他的书童。
无双是周贵妃从周家千挑万选要过来的,人很机灵,懂的也多,会文会武,既是个书童,又能保护顾晏生。
顾晏生是她坐上太后之位,周家把持朝政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进了皇家书苑,便只能带一个书童,所以她选了无双。
无双是个死士,他只会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比顾晏生还沉默。
顾晏生回了偏所,无双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的脚步既轻又缓,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身后有人跟着。
都说死士很怪,从数万个人里面厮杀出来,性子难免扭曲,但他瞧顾晏生更怪吧?
顾晏生每天起来的很早,一到点不需要人叫,无双每次敲门,那门里都没人应,他打开门才发现顾晏生已经起床,正在院里种树。
他种的是梨树,各种各样,种满了整个屋子。
有次半夜窗户没关,他路过时发现本该睡在床上的顾晏生不在,四处找也不见人,谁知撩开床单才发现他躺在床底。
跟他一起躺着的还有一块牌位,上面写了他生母的名字。
无双问他为什么要躺在床下?
有好好的床不睡,却睡床下,实在是诡异。
顾晏生说他初来乍到,只有睡床底才有安全感。
自那以后无双便干脆将床底打扫干净,该整理的整理,该擦的擦,铺上席子被子,叫主人躺的舒适。
也没再问为什么之类的话题,他能问顾晏生为什么躺在床底,也是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除了这事,其他倒没有特别让他注意的,他现在就是书童,伺候顾晏生的书童。
顾晏生又在摆弄他的花朵,他性子稳,很喜欢玩些花花草草,制香研药,屋里时常传来一股香味,有时是药香,有时是檀香,各不相同。
顾晏生还喜欢写写画画,看书弹琴,完全就像一个文弱书生,可贵妃说连萧琅都在他手里吃了亏,不能小瞧了他,须得时刻盯着。
怕他惹事,也怕他背着大家干什么坏事,更有保护他的成分。
他自己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别人当,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系挂着无数人的前途和成败,容不得他任性。
无双进屋给他铺被子,这回不是床底,顾晏生已经适应了这里,对环境有些认知。
他这人毛病不少,换了新环境,须得燃上熟悉的香料,闻着熟悉的味道才能睡着。
所以出来前无双点了一支香,将屋子熏的满满当当全是香味才开窗去喊顾晏生。
“殿下,该歇息了。”
顾晏生没有拒绝,洗了手进屋,没让无双伺候,他不喜别人接近,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无双出去后将门带上,顾晏生才脱下衣物,将他娘的牌位放在床边,正对着他的床,然后安然睡去。
半夜里无双起来过一次,靠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又从窗户口看了看,确定他在睡觉才打个哈欠离开。
月色幽幽,床上的人睁开眼,眼中毫无睡意。
无双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秘,实际上全都被顾晏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