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说了句特没品的话:“那你啥时候还?”
轻月朗声大笑,伸出长着阴王指的右手,拍了拍我的肩:“不还了行不行?”
“我要说不行呢?”我看着他。
轻月指着我哈哈大笑:“齐翔,我就喜欢你这个劲。那我答应你,该还的时候就还你,在地狱好好呆着吧,慢慢享受,我先去了~~~~”
声音飘逝。
轻月身影很快。迅速下了高台,遁入黑暗再也不见。
“算了。”马丹龙忽然在身后说。
我着急地说:“马师傅,你想想办法,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地狱里了……”说着,我自己都快哭了。
马丹龙道:“轻月之能恐怕已无人阻挡,我要赶紧回阳告诉他们一声,好做准备。”
“我的肉身如果要不回来怎么办?”我害怕地说。
马丹龙恨的牙根痒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你那个腌臜色身。”他也走下高台,融入黑暗不见。
我都快气哭了,我招谁惹谁了,好端端身子没有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轻月把赖樱给那个了。算我上的还是算他上的。你说我这命,好不容易上个女神,自己还不知道。
现在高台上也没人管我,鬼差变小鸡,马丹龙也走了,我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四周灯笼亮着绿光,再往远了看,鬼影重重。
我不能永远都这样了吧。
地狱中无日无月,没白天没黑夜,我也不渴不饿,坐在地上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闻到一股香气,眼前一亮似乎有宝珠开路,泛起莹莹之光,我看到一个大高个踩着前面的光路,慢慢走过来。
这大高个不知有多高,看上去几乎和高高的房顶平齐,他戴着一顶高高的尖帽,帽子犹如一栋石壁,上面似乎还刻着字。
一看到这个人,我马上站起来,他犹如一道黑影站在高台上。很近却看不清具体貌相,像是投影机投下的虚拟影像一般。
这人很怪异,又高大又阴森。有股迫人的压力。我颤抖着不敢说话,他就这么盯着我。
这时在这个怪人身后,又闪出一人,正是马丹龙。我虽然讨厌他,但毕竟是熟人,我若有一线生机回阳。只能靠他了。
我赶紧说:“马师傅,救我。”
马丹龙走过来道:“你要自救,没人能救你。”
我拉住他,不停地作揖,这时候就别要什么脸面了:“马师傅,我该怎么办啊?”
马丹龙苦笑:“我刚才遁出阳间,和八家将他们商量了商量,轻月这次出来,在做其他事前,必然先会解决一个心结。”
“赖樱?”我问。
马丹龙点头:“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轻月要从赖樱身上得到爱,我们必须抓住一击毙命的机会,那就是他领悟爱的瞬间,他必然会内心波动,门户大开。”
“好啊,那赶紧整吧。”
“现在还差点意思,”马丹龙说:“轻月不知爱,要他自悟何为爱恐怕比较困难,所以必须做出引导。轻月犯了个大错误。”
我听得眼都不眨:“什么错误?”
马丹龙道:“他用了你的身体。你现在的状态并不是死了,而是阴魂走阴,人有三魂七魄,阳世人走阴有一魂是寄在肉身里没走的,彼此有联系,他现在夺了你的舍,占了你的身,但是你并没有断了和自身的联系,我们就要利用这一点。”
我听得直愣神:“怎么用?”
马丹龙背着手走了两步,忽然停住,看着我说了两个字:“共情。”
“怎么讲?”
马丹龙道:“你们共有一个身体,他的所作所为你能感知到,你要用你的意念来感染他的心绪。”
他说的太含糊,但是我知道了大概的意思。我一咬牙,试试吧,要不然真没了身体困在阴间,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问他怎么做,马丹龙摇摇头:“我没那么大能耐,这件事还要拜托七爷。”
他指了指身后这个高大的影子,我轻声问:“这是谁?”
“七爷,白无常,你见过的。”马丹龙说:“苦海的撑桨人。”
我陡然想起押解轻月的途中,我们到了一片黑色汪洋大海,有一艘小乌篷船吱吱呀呀划过来,当时划船的是个小女孩,难道她就是白无常的化身?
我正想着,高大的白无常缓缓抬起一只手,一开口就是极度宏大的声音,震得高台嗡嗡作响:“恶人横行世间,是劫数也是重生,齐翔愿以身共情,善。”
他的手做剑指状,突然一道光射过来,像是陡然打开了一个大功率的手电。
马丹龙道:“盘膝坐在地上,什么都不要想。”
我赶紧按照他说的,在地上盘膝打坐。这道光沐浴在我的身上,反照落在身前的地上。光斑抖动渐渐融合,竟然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卍。我认出来这是佛教的标志,也叫万字符。
正疑惑间,白无常嗡嗡的声音响彻大殿:“佛祖心印在,诸法空性真,幽冥不欺心,人心即地狱。”
我全身抖动,缓缓闭合眼睛,内心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萌发,蠢蠢欲动。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空腹吃了三斤油腻腻的大猪肉。吃完了腻歪,想吐还吐不出来的感觉。
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马丹龙的声音传来:“齐翔,我要告诉你共情的危险。你能影响到轻月,轻月也会影响到你,你们共用一身,共用一情,这是你的考验,也是你的堪悟,你要把持好本心。”
我心念一动,忽然想起“胎动”的修行里关于“我是谁”的思辨。此时此刻,我是轻月,还是轻月是我?或是我们都是我?这个问题搞不清,恐怕我心结难开,无法完成任务。
想到这,我脱口而出:“我是谁?”
巨大的声音嗡嗡传来,犹如大海浪潮鼓进我的耳膜,白无常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