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旺铺已经是下午了,上次我来这里是晚上,只看到整条街上全部是卖白货的招牌。
今天来正值阳光充沛,就发现这条街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各个店面的门口到处树立着些纸人纸马,靠马路牙子上的电杆上,还绑着几个小型花圈,大概也是他们独有的广告形式,而街上也时不时的飘出来几张纸钱,似乎是从哪家院子里飘出来的半成品,远处的橱窗里还放在许许多多的寿材寿衣,要不是街上还走着几个活人,我真的以为自己来到了鬼街。
很快,朱阳就把车开到了旺铺,旺铺看上去和我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两样,朱红色的木门上贴着两张掉色了的倒“福”,只不过整个门紧锁着,并不对外做生意,我回头看了看,街对面好几家店铺里的人都趴在橱窗上看着我们,似乎也知道旺铺里出了事。
朱阳解释说:“我们这家店算是这街上最老的老字号了,因此一有风吹草动,整个街面上的人都知道。”
东方亮一听就说:“树大招风,也难怪,你爷爷在这行当里混了这么久,被这么多人关注也是应该的。”
我和东方峻心中百感交集,并不说话,上次我俩来,为了进小院子还和朱纸扎闹得有点不愉快,还好最后大家不打不相识,发现彼此都是行里人后也算认识了,但是一别仅仅数日,就和朱纸扎老前辈阴阳相隔,不禁让人有点伤怀,东方峻抬头看着旺铺的招牌,心中若有所思,我也站在他旁边,想起那日他和白芸谈生意的样子,总觉得一个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昨日还站在你眼前,今日或许就埋入了黄土。
入行以来,虽不能说见惯了生死,但是对待生死总是比平常人更能看得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见一个行内老前辈就这样死去,心中总觉得有些许伤感,大概行里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有归属感的存在,只要是行里的事情,自己都有切肤之痛。
东方亮大概看出来我和东方峻想着之前几天的事,心中难免伤感,就走上来拍拍我们的肩膀说:“尘归尘土归土,看开些吧。”
这时,朱阳也走过来对我们说:“走吧,爷爷的遗体就停在里面。”说罢,朱阳就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一个老头打开了门,正是前几日我们见过的老师傅之一,他一看是朱阳,就说:“阳子回来了啊。”说完看见了我们,大概也知道我们是来帮忙的,就冲我们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朱阳走在前面,率先迈进了店里,只见此前朱纸扎坐的那张老旧桌子已经被放在了墙角,店里密密麻麻地摆了些纸人纸马,看样子,前厅都被临时用来放白货了。
朱阳说:“爷爷的遗体停在后面的正房里,那里本来是我们这里师傅们的操作间,所以把里面的东西腾出来放在了这里。”
这店里没有了我们第一次来的井井有条,看样子少了主人,整家店的脾气也变了,像失了魂一样,我们也不在店里多作停留,而是跟着朱阳身后,直直地走向了院子里。
我记得院子里放着许多棺木和纸扎,现如今也不知道被放去了哪里?之前在另一侧的帆布篷现如今变大了几乎2倍,被搭在院子的正中央,似乎已经成了朱纸扎的灵棚。
那大棚的两侧堆满了一层层的花圈,看样子朱纸扎老爷子生前还是很受人敬重,按照行里的规矩,逝者和活人阴阳两隔之后,就不再是同路人,因此我们对待白事并没有普通老百姓家那么铺张,也没有那么注重形式上的东西,更多的是存在心里的一份情意。
但是朱家却恰恰相反,大概是平日里做惯了白货生意,因此讲究起来比寻常百姓家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大概是因为后院里刚刚出了事,因此并没有什么人,东方亮看这灵棚搭得如此宽敞,可是里面却连一个披麻戴孝的人都看不到,也有点纳闷,就问朱阳是怎么回事?
朱阳说,朱家本来就人丁凋零,爷爷就他爸这么一个儿子,早年间爸爸出了车祸,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自己算是朱家目前唯一的血脉,而上次我和东方峻来时碰到那些老头,则全部都是朱家的老伙计,并不在戴孝之列,除此之外,朱阳的妹妹朱阴此刻正在灵棚后的正房里,守着爷爷的灵柩。
东方亮听罢点了点头,就让朱阳带着我们去看看朱纸扎前辈的遗体,我们也好给他磕个头,烧张纸钱,寄托哀思。